叶倾雨爬上崖顶的时候,一曲未终,她倚在山石上看着云镜湖畔那一袭白衣,垂首抚琴。
分别不过半月,却恍惚已经过了数载。
——阿雨,我可以跟你讨个愿吗?
——你答应我,一定要来灵蝶崖找我。
叶倾雨来了,但这个人却躲着不愿见她。
夜风吹开云镜湖上的涟漪,漫天星海倒垂,偶有红色小鱼跃水而出,眨眼又没入星海之中,不见了踪影。
孟奚知侧身对着云镜湖,他这曲子,并非是弹给百花会上的仙家听。
他是弹给坠入星海的自己听。
只有孤独的人,才会顾影自怜。
孟奚知无疑是孤独的,一个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神君,放眼天下,又有谁能懂他内心的喜与悲?
哪怕是叶倾雨,亦不能。
在遇到叶倾雨之前,孟奚知偶尔也会坐在云镜湖边抚琴,那时候他也会看着湖中的倒影感慨:老子的命怎么这么苦!
而今抚琴,他的感慨便多了一个人:阿雨的命怎么那么苦!
遇到他,确实令叶倾雨的命运变得不幸,而他自己,亦被缚在一个死结上。
不过,在今日小雪险些被星陌仙君丢进噬邪阵时,他斩断了那个死结。
既然解不开,那便只能换个方法了。
只是如此一来,千年心血白费,着实可惜。
乱世将至,他该如何庇护那些无辜的生灵?
孟奚知如何能不愁?
微微荡起水波的湖面倒映出一抹白色的影,孟奚知手指微顿,蓦地抬头。
“发什么愣,继续弹。”
叶倾雨翩然飞至,立于湖面之上,因醉酒而脚步虚浮,身子微微晃荡,但她还能稳住,并没有沉入水中。
孟奚知虽继续弹奏古琴,眼眸却紧紧盯着湖心的少女,一眼也不舍得错过。
也罢,以叶倾雨的性子,终是要来找他讨个说法的。
“阿雨……”
“闭嘴!”
“……”
叶倾雨挽袖,在孟奚知以为要挨揍的时候,她却弯腰从自己的裙摆上撕下一块白布。
大抵是觉得不够长,叶倾雨又撕了一块,将两块白布打了个结,披在肩膀上。
好在她的裙子够长,内衬也多,皆为白色,即便外面的裙子被撕坏,看上去不怎么美观,却也不会被人瞧了便宜去。
只是……她这是要干嘛?
孟奚知不解。
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
叶倾雨足尖轻点水面,挽在胳膊上的白布随着她的动作上下翻飞。
她这是要跳舞?
她肯定是喝醉了!
孟奚知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很快就能跟上叶倾雨的节奏。
千屏城元宵节那夜,胭脂河入江口处搭建的圆台上,身着红裙的叶倾雨跳的就是这支舞。
那日的琴师本该是孟奚知,可最后他只能站在石桥上,远远看着叶倾雨。
今日孟奚知终于有机会为她伴奏,但这姑娘看上去……比元宵节那夜还要疯狂啊!
……
百花宴已经快接近尾声,好些个仙君瘫在席位上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打饱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