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乡党往往是最重要的一种纽带,范景文既是齐永泰的学生,又是齐永泰的老乡,齐永泰对范景文自然也是寄予厚望。
此番观政结束,范景文到了六部担任正七品评事。
大周官制沿袭了前明,但是又在前明基础上已经有了较大变化,尤其是在中央六部,以礼部为例,除了尚书、左右侍郎号称堂上官外,其余仪制、祠祭、主客、精膳四清吏司,每司各有正五品郎中一名,从五品员外郎二至三名,正六品主事四名至六名,正七品评事八名,另外还有司务厅、铸印局的司务和大使若干。
这其实在前明官僚体制上膨胀了不少,尤其是中级官员上膨胀了几乎一倍,原本在前明很多是吏员来负责的,就基本上确定为中下级官员来承担了。
这既有好处,就是避免了吏员长期把持日常事务,又无升迁希望,便可以肆无忌惮糊弄上司从中谋利,同时也有坏处,那就是官僚体制膨胀,官员升迁渠道更窄了。
范景文被安排到了主客司担任评事,主要就是从事外国、属国、藩属以及羁縻地和少数民族地区的管理事务。
“主客司那边的事务可还好?”
范景文还不知道齐永泰突然把自己招来所为何事,前些时日他还登门拜会了齐永泰,对方也没有说什么,今日却如此急促招自己来,让他和很纳闷儿。
“还好,学生近期主要在负责清理原前明遗留下来的属地情况,比如旧港宣慰司,……”范景文介绍道。
原本齐永泰本来只是随口一问,但听得范景文这一介绍,还真来了兴趣,“梦章,照你这么说,我们大周对原旧港宣慰司属地仍然拥有不可置疑的主权和管辖权?可是现在那里的汉民情况怎么样,有多少,对于我们大周朝廷的态度如何?周围你所提及的西夷人活动情况,以及当地土著情况如何呢?”
“齐师,这个情况就比较复杂了,若是要细细论起来,只怕今日一日都难以说清楚,学生也正在准备写一篇文章,大致介绍一下旧港宣慰司的情况,我们大周继承了前明的宗法体系,现在版图上也基本上是继承了原有的领土,甚至还在原有基础上有所扩展,比如哈密是在前明手上失去的,现在我们已经收复了回来,……”
范景文一说起这个就眉飞色舞,但是听在齐永泰心中却是沉甸甸的。
复地哈密乃是皇上最为得意的,但是现在哈密的粮饷补给却成了三边最大的隐痛,陈敬轩已经多番上书希望收缩兵力,将刘东旸所部兵力收回来,甚至希望直接放弃沙州。
这遭到了皇上和兵部的严厉训斥,但是从内阁和户部的角度来看,哈密乃至沙州对于现在的大周来说都是不折不扣的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光是长了颜面有什么用,源源不断的军资粮饷消耗,让三边不堪重负。
与其在西北这边耗费粮帑,不如把精力放在南洋,起码南洋的物产远胜于西北,香料、金、银、铜、锡,都是朝廷急需的,而且开海之略推开后,朝廷也需要考虑在南洋那边建立一处稳固的落脚点,以确保沿海的安全,防范西夷人日益渗透的威胁。
但是齐永泰又深知放弃一块复土会带来什么样的政治后果,就连内阁中的几位江南同僚都不敢提这个问题,更别说他这个北地士人领袖了,那可真的就要丢失士林民意基础了。
想到这里,齐永泰的心情就越发不佳了,西北不能放弃,南洋需要开拓,而朝廷最大的威胁却还在蓟辽一线,兵力、财力有限,如何来平衡?
“……,旧港宣慰司那边土地原来并不小,即便是现在也是以咱们汉民聚居为主,其他土著更多的是住在该岛的边远地区,但是满者伯夷王朝覆灭之后,这里先后被周边的土著王朝所侵略,至今仍然是一片混沌,但据说西夷人已经开始觊觎这片土地,所以对我们大周来说,就非常紧急了,……”
范景文越说越兴奋,但是齐永泰却已经听不下去了,现在连西北和东北都让朝廷力不从心,还要大举进入南洋,想法是好的,但是力有未逮啊。
“梦章,此事我日后专门来听你介绍一番,今日为师找你来是有另外一件事情要询问你,嗯,近日你可曾听到家乡那边的反映,嗯,包括河间和永平府那边……”
齐永泰话一出口,范景文就明白过来,忍不住想笑,早在半月前他就听到了动静,河间和永平一脉相承,士绅同气连枝,你这么大动作,真当这些北地士绅朝中无人么?
他还专门去了信给冯紫英,前几日冯紫英也给他回了信,介绍了情况,他还正在琢磨呢,没想到齐永泰就招自己来了解情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