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是除官翰林院修撰,如此破格,主要是朝廷认为他在西疆平叛的军功和开海举债之略的贡献,据说皇上对此尤为欣赏看重。”林如海目光里平静,但语气里也还是多了几分欣赏。
“朝廷对军功赏赐不可谓不重啊。”青衫男子忍不住慨叹。
“文言,那也要看人,文臣立下军功,自然如此,但是武将就未必了。”林如海摇了摇头,“但此次却不一样,冯紫英立下军功,朝廷赏了他追封其伯父呼伦侯,并允许他兼祧袭爵,而这个翰林院修撰更多的还是这开海举债之略深合皇上心思,而且也解了内阁的燃眉之急。”
“哦?兼祧袭爵?”青衫男子只知道冯紫英出身武勋世家,但是却是以科举入仕翰林院,这是走了两个极端,却不知道还有兼祧袭爵这一出。
“嗯,他长辈是十多年战死呼伦塞一战,文言应该听过那一战,乃是朝廷北方和鞑靼人的一场恶战,当时的忠孝亲王,也就是现在的皇上,和忠顺亲王都有赖于其长辈的奋力死战才脱身,所以当今圣上算是弥补当年朝廷的亏欠吧,……”
青衫男子汪文言点点头,他不明白东翁为何如此详尽的介绍对方兼祧袭爵一事,这和东翁有什么关系?
“他兼祧袭爵,其父和其老师为其寻了一门好亲事,也是我同年兼苏州同乡,现在山东东昌府知府沈珫沈季玉之嫡长女。”林如海眉宇间掠过一丝阴霾。
汪文言恍然大悟,自家东翁这是有些艳羡嫉妒那位同年兼同乡的沈大人招了一个好女婿?
干咳了一声,汪文言也有些好笑,但是却不能形诸于色。
同时他也能理解,东翁时日无多的情形下,自然要替他自己的女儿考虑,兴许也曾经有过考虑这位冯修撰的想法,却没想到被人捷足先登了,而且还是同年兼同乡,这份憋屈只怕实在有些难受。
“东翁,其实无需挂心,小姐蕙质兰心,定会有一份好姻缘,那冯紫英现在虽然看似光芒四射,但是其实也是树大招风,虽说有两位老师看顾,但是如此璀璨夺目,其在同僚同年同乡中只怕也是备受猜忌和嫉妒,只怕未来几年里是要吃不少苦头的,……”
汪文言的话让林如海一愣,他这才明白过来自己的话好像让这位幕僚有些误会了,苦笑着摇头:“文言,你误会了,我可没嫉妒沈季玉找了一个好女婿,……”
“啊?”汪文言也没反应过来,您不是嫉妒,那脸上不悦担心的神色却又是为何?
见汪文言满脸不解,林如海略作思考,便坦然道:“你可知我刚才提到那冯紫英因为军功所以可以兼祧袭爵是何意?”
汪文言若有所悟,扬起眉毛,讶然问道:“东翁,您的意思是……”
“不错,冯紫英四年前曾经和玉儿在临清遭遇临清民变遇险,冯紫英救了玉儿和昔日玉儿老师现在的金陵知府贾雨村,又单枪匹马从现在的工部尚书李三才以及乔应甲手中请来漕兵,才算是将这场民变压下去,否则当年山东就要遭遇大乱,……,也正因为此事,我那位同年乔应甲才是格外看好冯紫英,推荐他到青檀书院读书,进而才有今日之耀眼,……”
汪文言目瞪口呆,他还真不知道冯紫英和自家东翁居然还有这样复杂一层关系。
他跟随林如海也有四年了,林如海对他也算是推心置腹,甚是相得,基本上没有什么瞒过他的,但却没有谈过此事。
见汪文言有些怀疑,林如海也微微一笑,“这等事情关系到雨村,本身也没有什么值得多说的,所以我便没对人言。”
汪文言这才回过味来。
贾雨村作为金陵府知府,也是四品大员了,若是再传出去在林府当过西席,只怕就要生嫌隙了。
当然寻常胸襟之人倒也未必在意这一点,哪个英雄又没有个落魄的时候?英雄不问出处这句话也传为美谈。
只是被人传和从林家传出去这就是两回事儿了,万一那贾雨村是个心胸狭隘的,未必就不会觉得自家东翁会是借这等事情来有意抬升自家身份了。
“东翁持心守正,理当如此。”汪文言点头,他也是很敬佩自家东翁这等胸怀,一边观察着林如海的神色,“不过东翁所言这冯紫英和小姐有这样一番际遇,倒也是有缘,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