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这个观点也有不少士林中人,甚至朝廷文臣也私下间谈起过,只要不公开提,那就不算是什么忌讳。
“那么,前明的弊病基本上就没有怎么变化的就遗留到了我们大周,……”
“哦?那紫英觉得我们大周继承了前明哪些弊病呢?”范景文对这个很感兴趣。
“嗯,当下最困扰朝廷的是财政问题,但是咱们朝廷主要赋税来自于田赋,可终大周数代皇帝,咱们并未开疆拓土,更多地还是守成,嗯,当然对原有的荒地肯定会加大力度开垦了,但是并不算多,那么我们的人口增长了多少呢?别的不说,光是京师城,从广元帝迁都三年后的三十万人增加到了现在的超过一百万,可我们大周土地却没有多少增长,而地里粮食产出同样没有多少提升,那我们拿什么来养活翻了几倍的百姓?”
这个问题不是没有人提起过,但是更多的人却是不在意,或者有意无意的忽略了,加上很多地方对户口人口的统计流于形式,隐匿人口更成了一种普遍现象。
这个问题一旦提出来,那就成了一个严酷且无法回避的现实。
“是啊,米麦收成没有多少增长,可人口越来越多,而一旦遭遇灾害,如我们前年调查所获的情况一样,北方的水旱灾害发作的频率远胜于五十年前,这些恐怕都直接是导致小民百姓生活越发艰难的原因吧?”
范景文大为感慨。
“可是我大周就算是有意开疆拓土,且不说能不能做到,这周边的土地要么是苦寒之地,要么就是烟瘴之地,根本就没有像中原江南这等适合我们大周子民生存之地啊。”
“梦章兄,其实咱们大周四周也并非像许多人所想象的那样都是苦寒烟瘴之地,梦章兄应该知道在前唐以前,江南不也是被视为蛮荒之地么?如果不是司马氏之乱之后大批北人渡江南下,哪里有今日江南胜境?”
冯紫英的话让范景文有些疑惑,“紫英,你这话愚兄就有些不明白了,现在大周周边之地如何能与江南相比?江南那个时候也只是缺乏人口开垦而已,但现在大周周边哪有可供开垦之地?”
“梦章兄,那只是我们没有去寻找没有去发掘罢了,别的不说,安南和洞武故地,难道容不下千万子民?”冯紫英微笑着反问:“安南和洞武土邦对我大周历来不尊,早就该予以征伐收复故地,予我子民,只不过我大周当下……”
冯紫英摇了摇头。
但范景文同样摇了摇头:“紫英,你这一说难以让人信服,安南和洞武湿热烟瘴之地,而洞武更是与中原相隔千山万水,只怕就算是朝廷有能力拿下来,百姓也未必愿意去。”
“梦章兄,你也高估了安南和洞武的艰难,实际上安南故地和两广差别不大,其河谷冲积平原之地甚是肥沃,而洞武虽然略差,但是我只问一句,若是迁民赐地,十年不征赋税,梦章兄觉得像两广云贵可有人愿意去?”
这个问题问到了关键,当下百姓苦赋税之重久已,若是直接赐田免赋,那可真的就太有吸引力了。
范景文也不得不承认冯紫英这个说法极有诱惑力。
“若是十年不够,那便免征二十年,甚至三十年又如何?”冯紫英进一步道。
这就让范景文无法抵御了,若真的是能免征三十年,那估计真的没有人能抗拒这般诱惑。
“紫英,你这个设想虽然好,但是却不切实际,当下大周哪有如此余力来这般?范景文迅速冷静下来,苦笑着摇头:“九边困窘状况未解,遑论其他?”
“九边困境源于财赋不足,而财赋之困源于前明的商税和海禁之策,如果能够综合平衡一下其中利弊,朝廷能够敢开新路,未尝不能打破当下的僵局。”
冯紫英也只能讲到这个地步,毕竟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这商税和海禁涉及到太多人利益,不是谁拍拍脑袋就能定的,就是皇帝加内阁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