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呼喊声渐渐静下来。
“诸位前来参加官选,想必是为了造福于民,皆有一腔赤诚热血。”王笑开口说道。
“近日城中有几桩凶案,死了二十八位无辜之人。为什么?因为建虏已经黔驴技穷了,他们没有别的办法阻止我们光复河山,他们畏惧我大楚再注入你等的热血……”
“这数十年来,我们经历磨难,失去了我们的京城,无数百姓在战火中惨死、颠沛流离,但我们都挺过来了。今日,面对这样的刺杀与破乱,你们怕了吗?”
有不少考生挺直胸膛。
“不怕!我等此来,便是要为社稷效死……”
“建虏雕虫小技,惹人耻笑……”
“……”
徐维忽然想起了自己是在哪里见过王笑,是十多天以前,也是在贡院外的长街,那个不小心撞到自己的少年。
那相貌气度,让人过目难忘。
但今日见他,他完全成了两个人……当时是如沐春风,今日却是秋霜之烈。
徐维感到巨大的遗憾,那天只要自己把袖子里的瓷瓶往王笑身上一泼,这个名震天下,功勋赫赫的枭雄就会死。
太可惜了……
——此时有机会吗?
徐维心里想着,抬头看去,忽然看到王笑转过头来。
他未必在看向这里,徐维却猛地心里一惊,下意识地低下头,感到一股无形而可怕的压力盖下来。
“你们之中,或许有受命来济南刺探情报的、来杀我的、来搞破坏的。我告诉你们,今日有敢动手者,必死。你们反正要送死,杀我,才是一本万利。我便在这里,要取我性命,随时恭候……”
徐维低着头,余光中瞥见一个士子从袖子里缓缓掏出一支毛笔,丢在地上。
过了一会,有一只脚无意中踩在毛笔上,只见里面藏着一根长长的刺,竟是淬了毒的……
徐维感到手心里有汗,斟酌着是否把自己携带的毒瓶也丢掉,免得一会被人查出来。
那边王笑已说到最后一句话。
“好了,莫因一点小事耽误了国家取才。诸君请进贡院吧,本王亲自为你等守卫……”
场面如同被点燃了一般,数不清多少人又在高呼着“晋王”二字。
“哪个是细作,听好了!虞城钟修之在此,要杀便来杀我,否则他日我必辅佐晋王踏平赫图阿拉城!叫你主子无家可归……”
“好!不才霸州荆良,虽是北面归来,绝非细作。今日建虏奴才若不杀我,待我荣登金榜,后悔莫迟……”
“……”
徐维心中鄙夷了一句“高谈阔论,一群狂生尽会吹牛。”
他侧目看去,见贡院那边并无人检查考生的随身物品,稍稍放心,随着队伍进到考场……
~~
王笑依然驻马立在长街之上,把二十余个侍卫散开,驱散百姓。
他站在这里,就已经把岳乐的伎俩破了一半。
恐怖袭击不恐怖了,也就毫无意义……除非,真能杀掉他。
“卖油旋喽,刚出锅的油旋饼……”
前方,一个挑着担的货郎向这边走来。
“站住!退回去!”护卫门大喊道。
“官爷,要不要吃油旋饼?”那货郎没有停下脚步,反而加快了脚步,向王笑冲上来……
“砰!”
~~
铳声传进贡院。
徐维转头向窗外看了一眼,目光重新落回试卷上。
他知道为什么不检查考生行囊了,因为这北楚朝廷根本不怕考生夹带小抄。
“请详述农谚‘小雪雪满天,来岁必丰年’之因果……”
开头第一道小题,他就知道,一半考生押错了题。
再往下一看,只见整张试卷密密麻麻两百余题。
徐维摇了摇头,提笔写起来,偶也有遇到他不会的题,却也只是心中笑骂一句“刁钻”。
直到见到一句熟悉的话,他才停下笔……
“斯民之苦暴税久矣,有积累莫返之害,有所税非所出之害,有田土无等第之害。何解?”
——北楚出的考题,竟有梨洲先生新著的内容?
徐维沉吟片刻,明白过来。
宗太冲的那几本书只有手抄书,在至交好友和弟子之间流传,算时间,也是前几天才由人带到济南的。
说明,这考题是临时加上的。
而那等抨击君王的言论……除了王笑,没人敢这么做。
徐维想到这里,忽然感到一股自信。
他更自信能够考中,也更自信能接触到王笑……
~~
“王笑!去死吧!”
贡院外的长街之上,五名死士向王笑冲上去,势若奔雷。
王笑淡淡看着他们,手依然握在缰绳上,动都没动一下,浑身气势如同天下第一高手。
那五名死士以血肉之躯,腾挪闪转终于冲破了侍卫的防线。
但他们还未奔到王笑前面五十步,长街两边的高楼中现出数不清的火铳手。
如爆竹般的铳响声中,王笑低声自语了一句。
“我家明静,才不是克夫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