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出乎意料的,清军每一次都无法围困住楚军,每一次双方都如同两只野兽嘶咬在一起,清军每扑上去想要叼住楚军,楚军一回头又咬得它生疼,结果互相咬下一块肉来,楚军又继续往前逃去……
楚军五千人突围,剩四千人,三千人,两千人。清军却也付出了五千人的代价……
王笑抛开那些伎俩之后,在逃跑的过程中还能打出这样的战损,这让博洛有些不可置信。
他疯了一般想要咬死王笑……
几日之后,他领轻骑追到了榆社县以北的神仙梁。
前方的楚军已不到两千人,远远已能看到对方的旗帜。
再冲一阵,就很可能击杀王笑……
博洛心里涌上一股眼看大功将成的颤栗。
但下一刻,他猛然想到了许多人,瓦克达、满达海、硕塞、尼堪、杜度……
他们是不是也像这样,看着王笑的背影,被胜利冲昏了头脑?
恐惧涌上来,博洛猛地抬手喝令道:“停!全军减速,探马查看楚军是否有伏兵!”
这其实是一个很艰难的决定,眼看着王笑的旗帜越来越远,最后转过山岭不见。
就像叫一只饥肠辘辘的黄鼠狼放弃到嘴边的鸡肉。
……
博洛很快找到一个山头,登上了制高点。
千里境扫过一个一个山峦。
良久,他看到山岭上有一片树木在晃动……
林中窜出一个又一个楚军,朝同一个方向汇聚,密密麻麻……
博洛心中涌起一阵庆幸与后怕。
果然,王笑在这里有埋伏。
换成别人,一定又要中伏,像之前无数次那样。
唯有自己,洞若观火,这一定是天意,大清的皇位必将落在自己儿子的头上。
“报!报!”
有探马急急地奔回来。
博洛目光看去,见一个骑兵的马背上还载着一个被砍掉右臂的士卒……
那断臂的士卒不停哀嚎着,努力向博洛汇报。
“楚军有两万伏兵……他们让奴才告诉……告诉王爷……”
“什么?”
“他们说……想……决战……就来……”
~~
晁黑腚提着手铳,往北面望了好久。
经过了两个月的训练和考核,他终于成了控戎军一名普通士卒,月饷也提高了不少。
虽然还是一名新兵,他已经能熟练听懂各种军令,做到令行禁止。
当兵还是苦的,但晁黑腚依然庆幸自己的选择。
他说不上理由,只觉得自己活一辈子,懂得的道理也没这两个月多。
他迫不及待地想上战场,想立功……
但战争似乎和他想象的不一样,永远都是等啊等啊……
今天早早埋伏在这里,看到了前面的动静,晁黑腚盼着能亲手打死一个建虏。
他的铳法已经很准了。
可建虏还是不来。
前面靖安王的大旗已汇入自己这边的阵线,许多士卒欢呼起来。
晁黑腚向身边的老卒问道:“咱们这么大声喊,不是把建虏吓跑了吗?”
“建虏今天不会攻过来了。”
晁黑腚又问:“那啥时候才打仗哩?”
老卒反问道:“不是已经在打仗了吗?”
晁黑腚挠了挠头,嘟囔道:“俺一个敌人都没看到。”
“打仗嘛,很多时候就是走啊,等啊……但有时候等你看到敌人,丢掉性命也就是一下子的事……俺巴不得一直看不到敌人。”
晁黑腚就觉得,这老卒是个胆小的。
自己可不一样,靖安王和刘大人可是告诉过自己许多道理的,自己是要立功的……
两万楚军又退回榆社县的大营。
晁黑腚又回到了白天训练,晚上听训导官讲故事的军营生活。
接着营里又要重新整编,要从他们这些新兵里抽调一部分人去补充伤亡最重的先锋营。
这天夜里,晁黑腚和同袍们回了军帐之后就偷偷摸摸地议论起来。
“咱们要是去了先锋营,俺还能跟你们几个在一块吗?”
“训导官都说过了,所有同袍都是兄弟,在哪不一样。”
晁黑腚道:“话是这么说,俺还是想跟你们几个一块。”
“那俺们就不去?”
“俺听说,除了先锋营,其他人都调回山东哩。”
晁黑腚一下翻起身,问道:“啥?这都还没打,咋就又回山东哩?”
“什长说了,在山西也是打建虏,在山东也是打建虏,一样的。”
“骗俺们的吧?山东哪有建虏?”晁黑腚急了,道:“俺这好不容易到这来,连一个建虏都没见到,咋能回去?”
晁黑腚于是在心里下了决心,一定要到先锋营去。
次日他就报了名,因训练时成绩不错,他被调到了三营。
晁黑腚很高兴,训练时也格外卖力,还引起了来巡视的牛将军的注意。
“小子,不错,壮实,对俺胃口。”那牛将军满意地拍了拍晁黑腚的肩,问道:“俺的亲兵战死了许多个,你给俺当亲卫不?”
他看这牛将军身上还挂着伤,想着只要能打仗,到哪都一样,于是应道:“是!”
然而,接下来的事却出乎了晁黑腚的预料。
“牛老二听令,调你到第八营,撤回山东守备……”
“不是,为啥要把俺调回去?”
那传令兵板着脸,却也肯回答牛老二,翻了翻手中册子,道:“医官注明了,牛将军有伤病在身。”
“胡说,俺的伤可早就好了!”
“这里写了‘牛老二膀胱衰缩,需施针医治……’”
“胡说!廖行良答应过俺不说出去的……”
晁黑腚听着这些,心里觉得自己似乎被牛将军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