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0章 狼缀行(求月票求订阅)(1 / 2)

三个清兵押着数十个百姓走在长街上,一个提着刀在前引路,一个横槊在后面驱赶,一个居中在队伍左右看管以防逃逸。

数十百姓被绳索捆绑着,被赶到尸山前,一列清兵迎上,执着长矛乱刺……

另一边又有一队人被押过来,妇人们脖颈上系着绳子,跌倒在血污里嚎啕大哭。

街边的地上有哭啼的婴孩,张着嘴哇哇大哭,小手扬起,似在找母亲的怀抱。有清兵策马而过,马蹄踩踏而过。

目光一转,看向路边的沟渠,只见里面堆满了尸体,手和脚纠缠在一起,沟水溢出来,被血染着浓重的腥红,铺满整个街道。

顺着沟渠望去,密密麻麻的尸体如鱼鳞一般……

视线一点点升高,从城池的一角看向另一头,入目依然只有肢体残缺的尸首,一条街、一个坊,一整座城池,尽数被尸海掩埋。

他闭上眼,想要逃离这里。

忽然有个老者的声音在他耳边怒吼道:“把我碎尸万段,我甘之如饴。但扬城百万生灵,不可杀戮!”

“敢抗拒不降者,惟扬州可鉴!”有怒吼声把老者的声音盖下。

接着,悲怆的哭声如潮水涌来,混入耳畔的话语越来越多。

老孺说道:“我儿不必顾忌牵挂,且去守城,老身先走一步了……”

青年痛哭道:“娘!”

闺中女子哭啼:“孩子,为娘对不起你……”

“痛杀怀中三岁子,也随阿母作忠魂……”

“哈哈,本王从八十万人中选取才貌超群女子一百零三人。小皇帝陛下十名,十四哥三名、郑亲王三名,其余亲王各两名,郡王各一名……”

“忠魂白骨八十万,赤血映日满天红……”

声音越来越多,几乎在他脑中炸开,他拼命摇着头。

一抬头,八十万亡魂围上前,密密麻麻看不见尽头,一个个嘴中都发出凄厉的怒吼声……

“啊!”

王笑猛地睁开眼,从榻上坐起。

“怎么了?”秦小竺嘟囔着翻身而起,抬手用袖子擦了擦王笑额头上的冷汗,柔声道:“做恶梦了吗?”

王笑重重呼吸了一下,一时也分不清梦中看到的是蓟镇还是扬州。

过了一会,他摇了摇头,道:“也不算恶梦,也许这个梦是在提醒我要再尽力些才是。”

“尽力做什么?”

“别让多铎跑了。”王笑狠狠说了一句,站起身披上衣服,绕过屏风坐到桌前。

“我要秉烛务公,拾遗补缺,把计划做得滴水不露。”

秦小竺有些无语。

“你可真是魔怔了。”

她打了个哈欠,抹了抹额上的碎发,一翻身躺在王笑刚才躺的位置,感受着他的余温又睡过去。

“杀个人不就一刀的事,哪有那么麻烦,整天就计划计划……”

~~

天还未亮,王笑又上到城头。

史工也没睡,正站在城墙边。

“在干什么?”

“卑职睡不着,在数建奴还有多少人。”

“数?”

“是。”史工道:“我数了一下城外的营帐、篝火,如今被我们围在城下的建奴步卒应该有两万七千五百余人左右。”

“你真无聊。”王笑道,“我把计划完善了一下,你坐镇此处继续围这些步卒。我要亲自去追击多铎那五千骑兵。”

“国公何必亲去?”

“睡不着,不亲眼看着多铎去死我睡不着。”

史工有些不解,道:“恕卑职直言,多铎虽有将才,但论心机深重,他逊多尔衮远矣,国公不至于如此在意。图尔格大军将至,围困这近三万步卒才是迫在眉睫之事。”

“你不懂,这是我的仪式感。”

“呃……卑职确实不懂。”

~~

楚军北面大营。

“三弟在沈阳时,多铎得罪过他吗?”王珍问道。

“得罪他的人多了,多铎并没有特别突出啊。”秦玄策随口应着,一边看着不远处的兵士来来回回运送木材。

他觉得这一战好没意思啊,搞得像来盖房子一样。

“大哥为何这么问?”

王珍道:“三弟把林绍元、蔡悟真、刘一口这些猛将都抽调了,还带走了五千精骑,每人都分发了一张多铎的画像,还把这些画像传至各州县……”

“等等,猛将?”秦玄策倏然起身,大声道:“为何没喊我去?我不够猛吗?!”

王珍现在头痛的是缺少人手、包围圈该怎么保持。他觉得王笑这个兵力分配让他压力很大。

没想到秦玄策的关注点完全不同。

就不该来找这小子商量。

王珍沉吟片刻,问道:“小竺就在三弟身边,你打得过她吗?”

秦玄策默然……

~~

临清城东北方向三十余里,松林镇。

富勒塔策马缓缓走进村庄,四下看了看,根本看不到人烟。

所有的房屋都被拆了,楚军运不走的木料一把火烧掉。

富勒塔一看就知道,自己不可能在这里找到一粒粮食……

“找到粮食了!”忽然有清兵欢呼起来。

富勒塔一个激灵,连忙朝那个方向跑去,只见十余名清兵正在一个房屋的废墟下挖着。

他们的额真大人也赶了过来。

“额真,我们看到这个屋子下面的土有被翻过的迹象,挖开一看,楚人把粮食埋在这下面!”

“哈哈,还想藏,快挖。”

富勒塔也振奋不已,加入了挖掘的行列。

地里埋了好几个米缸,每个都装满了粮。想必是这个村子的人逃难之前把带不走的粮食装在一起藏起来。

粮食不算多,差不多够五百余人两天的份额。

清兵们忙不迭地生火造饭。

收集没烧干净的木料又花费了不少时间,富勒塔累得不行,但看着一点点泛出香味的粥还是感到很高兴。

终于,饭造好了,一个个清兵盛了粥食用。

富勒塔排在后面,看着碗里香气扑鼻的粥又咽了咽口水。

正要吃,忽然有惨叫声传来。

他转头一看,只见几个清兵蜷缩在地上不停抽搐,脸色发青……

“有毒……有毒……”

富勒塔又看向了手里的粥,心疼得要死。饥饿折磨着他,如果不是看同袍的死相太惨,他恨不得吃了这粥,当个饱死鬼也比饿死强。

“咣当!”

这只队伍的固山额真一脚把煮粥的釜盆踢倒,狠狠骂道:“该死的楚军!烂了心肝……”

因这件事,五百余人的队伍竟直接被毒死了一百余人,富勒塔却因祸得福,他们杀了死掉的同袍的战马吃。

马肉落肚,富勒塔精神好了不少,心里却更加不安。军中视杀马为不祥,他征伐多年,还是第一次被逼到杀马吃肉的境地。

“走吧,我们到前面的宋楼镇找豫亲王会合。”额真下令道。

富勒塔一边行军,一边心想着有没有什么办法能保命?

但他也知道,这里是山东,自己连汉话都不会说,当了逃兵肯定是死路一条。只有豫亲王能带自己回关外。

四百人继续向东,为了保存马力也不敢急行。才走了半日,忽然身后传来马蹄声。

“楚军追上来了,快走!”

火铳声大作,富勒塔心惊不已,饥饿、恐惧消磨了他原本的勇猛之气,变得和他以往追杀过的楚军一样,成了惊弓之鸟。

他知道额真肯定会派人断后,连忙抛下携带的物资、策马赶到队伍前方。

果然,额真又调了跑最后面的一百人去阻挡楚军。

剩下三百余骑狂奔不止,等终于甩脱了追兵,不少战马也累得趴倒在地。

“把盔甲卸了吧?战马吃不消了。”有人提议道。

“那怎么行,接下来怎么打仗?”

富勒塔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一眼,知道不卸盔甲马就跑不快,楚军一定会追上自己。

想到这里,他有些迷茫。就在前不久,楚军还是自己的手下败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两边的精神气已经完全反转过来,自己会怕成这样。

最后,他们还是卸下了盔甲。

这支队伍至此只剩下三百余人,但富勒塔相信只要和豫亲王会合,到东面去劫掠几个村庄,一定还能重整威风……希望如此吧。

继续向东面行进,还没到宋楼镇,他们路过一个叫时庙村的村子,这村子中竟有一座墩堡,墩堡里还有高高的瞭望塔。

不等这三百余清兵靠近,墩堡上已燃起一道狼烟。

“完了,楚军知道我们的方位了。”富勒塔惊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