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笑其实是有些遗憾的,他当然也希望创造出更平等公平的环境。但这种差距不是他一个人在一个时代就能弥补的,他能做的也只有开一个头,给一些人以机会,剩下的只能靠他们自己去挣。
淳宁倒明白王笑的意思,低声道:“汉高祖奋三尺之剑,遂成帝业,自述唯‘知人善用’四字,其大帝能成,在于开创了一个赏罚分明的体系、掌握世间英杰;唐太宗开创科举,把世家大族当中的人才纳入朝廷当中,谓曰‘天下英雄尽入吾彀中矣’。”
她说到这里,转头瞥了王笑一眼,又道:“夫君是想再改进用人的体系,让更多人杰得用?”
王笑其实只是按记忆里的东西照本宣科,本是没想到这一层,此时淳宁一说,他想了想,发现竟还真是这么回事,不由哑然失笑。
科举制度背后,何尝不是上位者在笼络世家与寒门当中的人才,换成讲武堂或那些杂学学院,也就是成本更高,效果更快的手段而已……
“眉儿好聪明啊。”王笑道。
约会了半天,他对淳宁的称呼又变了变。
“我不过是瞎说的啊,一点也不聪明。”
淳宁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又补充了一句:“夫君才是最厉害的。”
她聪明也好,不聪明也罢,反正是不愿意在王笑面前展示出来的。
对比唐芊芊,她在与王笑的关系中其实处于劣势,如果她真的表现出太多的权谋干练,也许早就把王笑推到唐芊芊那去了。恰恰是她这种“不聪明”,才让她在一点点把为数不多的优势巩固起来。
藏拙不争,才是她最擅长的“大谋不谋”。
这未必是有意为之,只是一种习惯,构成了她端庄平淡的气质,与唐芊芊截然相反的处事方式。
“我也没什么厉害的。”王笑道,他看着远处下课往这边走来的学生们,满意地点点头。又道:“不过,五年内建奴若是不能攻下山东,容我们喘过这口气来,他们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你觉得呢?”
淳宁不答,只是低着头。
王笑“嗯?”了一声。
“夫君,今天是来约会的啊。”淳宁低声道。
她觉得自己刚才说得已经太多了。
也不必多说别的,这一低头间的可爱动人……任王笑笼络了世间英杰,王笑自己又被她多笼络住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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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宋礼在周衍面前踱了两步。
“殿下,非是臣小人之心,但自古以来臣强则君弱,殿下若是自身不稳,他日难免为人架空……”
周衍也很忙。
他正埋首案牍,闻言将头抬起来,叹道:“宋先生是让孤做什么?争更多的权?”
——我处理这些公务已经很累了,你还要我争更多的事来做?
宋礼闻言一愣,劝道:“殿下,臣指的不是这些繁琐事务,乃是兵权。如今山东兵马尽在虢国公一人之手。臣斗胆说句难听的,他日万一虢国公起了异心,殿下如何自处?并非臣信不过他,是为了防患于未然啊。或者,就算虢国公忠心殿下,但兵危战凶,万一哪日虢国公战死,殿下如何操控兵马?”
周衍抬手摆了摆,道:“宋先生勿虑,此事,皇姐曾与孤交待过。姐夫的为人她清楚,只要我不负他,他定不负我。这是‘用人不疑’的道理……”
宋礼很无语。
宋礼当然明白淳宁公主的意思,问题是周衍没明白他的意思。
自古上位者确实讲究用人不疑,但人家自身都是极有魅力之人。刘邦镇得住韩信,封他王爵他就是王;但刘邦要夺韩信的大军,只派几个侍卫就可以擒住他。这就是本事。
换言之,她淳宁公主能收拢得住王笑,齐王殿下你却未必,那就不能不做考虑。比如哪天公主不在了,你怎么办?
但这话,宋礼不知道怎么说。
他再是直臣、诤臣,也不敢直接对周衍说“殿下你本事不行、魅力不够,所以你得小心啊。”
思来想去,宋礼于是道:“殿下所言甚是,但臣认为应再建一支齐王亲卫,由殿下亲自统领。此举,也是给虢国公减轻压力。”
周衍反问道:“但粮草银钱何来?”
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想当然的小孩子了,也知道宋礼是一片好意,但有的事想想容易,办起来难。
果不其然,“银粮”二字入耳,宋礼就闭了嘴,老老实实地坐下批阅公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