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玄策坐在马上,望着前方的官道,眼中有些担忧起来。
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被赶鸭子上架。
保护陛下到济南,事情成了,那自然是一桩大功劳。但他心里一直没底,越到济南,他心里越慌。
此时他们已经行过了临淄、绕过了鹤伴山,到了章丘地界,济南几乎就在眼前。
最后这一段路走完就能进入济南,偏偏御驾和百官行进的速度并不算太快。
“秦将军在担心什么?”吴培策马过来,笑呵呵地问道。
因吴培是王珍的同窗好友,又是所谓‘吃喝嫖赌’四公子之一,秦玄策一开始对他观感极佳,如今却多了几分无奈,拱了拱手道:“前面有山。”
“那是胡山,章丘十二景之一,乃泰沂山脉北麓。其山层峦叠嶂、崖青壁绿,所谓‘斗绝高耸,名曰胡山,拱揖泰岳,运带昭河’,这山上的香椿味道很是不错……”
说着,吴培抚须点头,也不知是在回味香椿的味道还是觉得快到济南了。
秦玄策道:“我是担心有反贼埋伏。”
“原来如此。小秦将军可派探马到前方探探。”
“我已经派了。”
“那还担心什么?”
“担心有埋伏啊。打不过怎么办?”
“那是小秦将军该操心的事,我是文官,不好插手。”
秦玄策颇为无语,道:“是你先跑来问我在担心什么。”
“哈哈,我怕小秦将军路上无聊,过来闲聊两句罢了……”
闲聊了好几句之后,探马却还没有回来。
秦玄策与吴培对视一眼,都感到有些不对。
“不好再上前了。”
吴培话音方落,秦玄策吼道:“全军戒备!”
士卒们拔出刀列阵,文官们一团慌乱。
这边还没来得及列阵,忽见前方山林中一支骑兵迅速杀来。
“杀!”
“弓箭手准备!”秦玄策大吼一声,
居然真的有埋伏?!
秦玄策虽说有派出探马,其实只是多年行军养成的谨慎态度,遇山就要小心。却没想到在济南附近还能遭遇反军。这一下也是吃惊不小。
但好在他将门出身,各种下意识的条件反射还在,一道道命令接连布置下去。
“都不要慌,列阵迎敌!护住陛下将士俱有封赏!”
“矛兵蹲下,盾兵给我顶上去……”
“放箭!”
楚军这边箭雨袭下。
“吁……”
对方战马猛然加速。
厮杀骤然而起。
人群中,钱承运与傅青主对视一眼,眼中都有些惊骇。
——反贼是怎么得到消息的?
对面这支骑兵显然极是精锐,顷刻间便已冲过箭雨向楚军杀来,莱州官兵战力强盛者都被王珠带走,如今这些兵将战力不过尔尔,在反贼骑兵的刀锋下前几排阵线被杀得支离破碎。
秦玄策太阳穴跳得厉害,方才若不是他多留了一个心眼,此时的处境只怕更完蛋。
但他更担心的却是德州。
原本得到消息,德州战事顺利。也正是因此,他们这边才决定护送陛下过来……但现在能遇到反贼,会不会是德州已经……
秦玄策几乎不敢想,他的妻子、亲人、挚友都在德州……
“小秦将军,专心迎敌。”耳畔吴培出言提醒了一句,依旧是镇定自若的样子。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他脸上肉多,圆滚滚的看不出惊慌。
“你们带陛下先走啊!”秦玄策吼道,他目光望去,只见前方敌兵马蹄滚滚,不停有兵马从胡山中转出来,一时数不清有多少人。
吴培目光一扫,见敌兵多是骑兵,迅速作了决定,冲到御驾旁便大喝道:“向南走,上山!”
秦玄策与他颇有默契,大喝道:“骑兵随我断后!”
他们仅有八百骑兵,闻言便聚在秦玄策身畔,横亘在官道之上。
秦玄策握着枪,看着前面滚滚而来的敌军似乎有数千人、上万人之多,他却夷然不惧……
他以前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敢以八百人面对一万人。
他祖父说他不能成为名将,因为他失了那股悍勇之气。
但现在,历经生死离别,他被逼到一军之将的位置上,他便要做到祖父与父亲曾做过的那样……
“杀!”
对面的骑兵冲上来,疾速的冲锋中脸上的横肉不停颤抖着,浑身沾满了鲜血。这个瑞兵已踏过楚军的长矛,第一个冲到楚骑的面前。
一支长枪倏然惯出,如闪电一般刺进瑞兵的喉咙。
巨大的冲力带着他依旧不停向前冲去……
“啊……”
秦玄策大吼,奋力持稳手中的长枪,用一身力气硬生生阻挡住战马冲锋的惯性!
臂力牵扯着楚兵的身体,空马撞在一名楚骑马上。
挂着尸体的长枪一瞬间又向前刺去,再次刺中一名瑞兵。
接着长枪横扫开来,两名瑞兵的尸体轰然将三个纵马奔来的瑞兵砸下马!
“秦总兵威武!”楚军轰然叫好……
秦玄策感到胳膊很酸,心中却油然生起一股傲气。
是啊,秦总兵,自己现在也是副总兵了。
这些人叫着自己,就像当年锦州老卒们叫着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