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苹一愣。
彼时眼前的少年刚出浴,身上带着淡淡的清香,如墨染般的头发束起,面如冠玉,目若朗星,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让她几乎忍不住都想贴过去亲一口。
但下一刻,采苹却是心念一动,极有些恐惧起来。
——这两天外面的传言她也听了,无非是说这个驸马是多么手段残忍。如今自己诋毁了他爹,谁知道他会怎么对自己?!
“奴奴奴婢愿意回宫……”采苹低声道,连头都不敢抬。
王笑似有些遗憾,又是“哦”了一声,挥挥手将她打发了。
“我很可怕吗?”王笑摸了摸鼻子,向淳宁问道。
淳宁好奇道:“她若是不愿回宫,夫君打算怎么办?”
“有什么怎么办的。”
“她诋毁公爹,夫君不生气?”
王笑道:“这点事我若便要生气,岂非气没完了。唔,昨天又有二十八人弹劾我,这小丫头要想让我气,还得排队呢。”
淳宁笑道:“你倒是怜香惜玉。”
“她长得确实是蛮可爱的。”王笑说着,倚在椅子上仰着头,叹道:“长头发好麻烦啊。”
淳宁只好亲自拿布给他擦头发。
过了一会,她问道:“父皇罚了夫君的俸禄,夫君可介意?”
“谁指着那点俸禄过日子不成?”王笑道:“更严重的惩罚还没下来,父皇打算切断我和锦衣卫之间的关系。”
“夫君可有对策?”
“算是有吧,但未必有用……大不了,此事过后我便不参朝政。”
“为了杀恭王,值吗?”
“如果只为了杀恭王,那不值。”王笑说着,想到京中疫情,不由叹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见淳宁似有愁思,他便又笑了笑,道:“不过我若是被打压下去,你嫁给我可就亏了。”
彼此虽还不算很熟,此时听了这样的话,淳宁却也忍不住轻轻捶了他一下:“休得胡言。”
“哦,嫁鸡随鸡。”
淳宁便道:“是夫君你尚给了孤。”
王笑便笑道:“那我一会再拜你一下啊。”
过了一会,淳宁又想到王笑在缨儿额头那一吻,终究还是问道:“夫君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嗯?”
“夫君甘为驸马,自不是为了钱,王家本是大富之家。自也不是为了权,哪怕去捐个官也好过驸马的前途。我本以为你是个富贵闲散人,但这几天观夫君行事,却又不像……那我不免有些好奇,夫君的志向是什么?”
“我哪有什么志向”王笑想了想,道:“做这些事,只是为了心安吧。”
“心安?”
“我其实也只是想当个富贵闲散人啊。”王笑道:“我做这些,只是希望以后享福的时候能安心些。比如啊,要是世人大多都粗茶淡饭却还能过下去,那我过得富贵精细些便也还算心安理得。但你看,你们这个地方,简直是……乱来嘛。”
淳宁愣了一愣,道:“夫君是有济世之心?”
“不是什么济世之心。如果我一睁开眼就看到乱世,我肯定就逃了。但因为先见过这世上的好,再预见到了将来的乱,我便不忍心让这些被摧毁。”
说到这里,王笑摇了摇头,轻哂道:“我本生于治世,因而看不得那些乱象。”
淳宁便将他最后这一句话咀嚼了一遍。
“夫君还是想想过几日回门时该对父皇说什么吧。”她轻轻擦着王笑的头发,又道:“可别像对我这般敷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