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着这惨叫声狞笑了起来,向耿当道:“好,你说他冤枉,可以。但若是我没捉错人,你以后但凡见到我,恭恭敬敬叫一声环哥。”
这要求听起来并不算过份。
袁环看着自己脚下的老头,心中却知道,只要耿当答应了,就等着一辈子被自己踩在脚下吧。
耿正白向耿当摇了摇头。
耿当低着头,有些犹豫起来。
那老者却是苦嚎道:“小老儿真是冤枉的……”
“好,俺答应你。”耿当道。
袁环笑了笑,吩附人去把苦主和人证叫回来。
“好茗茶铺的郝老板是吧,昨天你丢了一枚三两六钱的银子,是也不是?”
“是。”
袁环点点头,又问道:“这老高头是个做闲散活的,时常在那你做闲工,是也不是?”
“是。”
“昨天你丢了银子,正好老高头来过,是也不是?”
“是。”
“你丢了这枚银子,有店里的伙计做证,是也不是?”
“是。”
袁环在郝老板身上一拍,道:“把银子拿出来。”
郝老板眼睛转了转,颇有些不情不愿地探手入怀。
“利落点!不会吞你这点银子。”
袁环抢过郝老板手中的银子,往身后一个胥吏手里一抛,道:“老方,你掂掂,几两几钱。”
老方一手捧着这银子,另一只手抚着长须,微眯着眼,轻轻一掂,显得极是专业。
没有人能怀疑老方掂钱的手艺。
“三两六钱。”
一语说完,耿当脸色一变。
袁环面露得意,摸着自己的嘴走了两步,忍不住笑了出来:“有些人呐,总喜欢多管闲事。老子明明白白地办案子,他非要横插一手。这下没话说了吧?”
耿当一拍脑门,拉起地上那依旧哭嚎不止的老高头,问道:“你说,咋回事?”
老高头一把鼻涕一把哭,道:“小老儿真是冤枉的啊。”
“呸,人证物证俱在,还敢叫屈。”袁环又是一脚踹在他身上,骂骂咧咧道:“不是偷的抢的,你哪来的这么大一枚银子。”
王笑心中好笑,这道理就好比……你丢了一百块,我正好有一百块,那就是我偷了你一百块?
他这般微带嘲讽地想着,旁人却颇有些服气。感叹袁环办案的水平进步了,竟能如此有理有节。又说这老高头太滑头,惯会狡辩。
“你说你这银子哪来的?”耿当见老高头模样凄惨,又问了一句。“你再不说,俺也救不了你。”
“这银子……是小老儿……卖了一双儿女换来的呀!”
老高头终于忍不住喊了出来,声泪俱下,枯木般的身体不停抖动,让人望之不忍。
一听这话,那纹着虎的大汉骂骂咧咧道:“没用的老玩意,卖儿卖女,你他娘还不如真去偷。老子竟跟你这种窝囊废坐一个牢子。真他娘的晦气!”
“卖儿女?”袁环鞭子狠狠摔在老高头背上:“卖儿女?卖得了正好三两六钱吗?我看你别叫老高头了,叫老滑头好了。”
“就是。”郝老板站了出来,指着老高头道:“他那双儿女我见过,骨瘦如柴,眼见就是养不活的,送人都没人要,谁会花银子买?”
那方姓胥吏亦是抚着长须,摇头道:“这年头人命如草,穷人家养不活孩子多的是抛在路边,卖不了这个钱,卖不了喽……”
那些被逮来的大汉们却是哄堂大笑。
“哈哈哈,这老头一把年数了,还有一双小儿女,果然是个能拱的。”
“哈哈哈,老子就说了人家有婆娘,本事人!”
“要老子说,这两人,一个脑满肠肥,一个没钱养儿女却有钱买酒喝,都他娘不是好东西。不如把银子给老子……”
袁环得意道:“耿当!愿赌服输,你别在那婆婆妈妈的了。”
耿当一张方脸便涨成猪肝色,看着袁环,嘴里嚅嚅着什么。
王笑看着他这幅‘嫩牛五方’一般的表情,心中忽然有些想法——今天自己过来,张都司应该不会在意,但如果是王珍想要杀自己,也许会特意打听自己在巡捕营的情况,那自己也该有点动静才行。最好还要表露出点什么来……
办案?这办案的精髓不就是‘无理取闹’四字嘛,谁不会似的?
“我也有银子,掉了,长得和它一样哦。”王笑忽然指着老方手里的银子道。
郝老板愣了一愣,浮起瞧不起痴呆的笑容,应道:“小公子,你别闹了。这银子就是我的,如何会不认得?”
“那我们俩的银子,长得一样哦。”王笑道。
“是吗?”郝老板颇有些无语。
王笑‘唔’了一声,又道:“还有老高头,我们三个的银子长得一样。”
“小公子啊,你……”郝老板有些不耐起来。
下一刻,王笑飞快地抢过那枚银子。
“你干什么?”郝老板吓了一跳,破音道:“小兔……小公子,你拿我的银子干嘛?!”
王笑却是笑意吟吟,问道:“你喝不喝酒?”
“我不喝。”
“我家是卖酒的,你为什么不喝酒?”
“嘿,我管你卖什么的。我不喝酒为了省钱啊,快把银子还我。”
“这个是我的哦!”王笑捧着那银子闻了一下,大声道:“我的银子有酒味,这是我的!”
声音回荡开来,颇为清脆。
耿当挠了挠头,心想:这是硬生生讹钱呐,不愧是有钱人家的孩子,连痴呆儿都是这雁过拔毛的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