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责备两句,却又无从骂起。
这些个无处安身的孩子,看似野蛮生长着,却又好像强过这世道上的千千万万人。
“费正,把这些野菜收好了。”
“是,掌柜的。”
费老板抬起头来,看向了街角处。
在他的目光中,那里坐着一位身着儒衣的先生,那人的怀中抱着一抹红色,隔的太远,他却是没有看清。
费老板挑了挑眉,迈步走向前去。
这位先生衣着光鲜,不沾半点灰尘,与这城中的人格格不入。
“这位先生。”费老板开口道:“你在这儿坐了一下午了,可是有什么事?”
他早就瞧见了陈九,只是一直没空前去招呼罢了。
在他看来,这位先生气质不凡,定不是个寻人物。
陈九抱着红狐站起身来,笑道:“你怎知我是有事。”
费老板说道:“费某不知,只是好奇罢了,听先生口音,不像是长武人士,应是自大乾而来吧。”
“其实也不算,只是挨的有些近罢了,但也可以这么认为,莫非费老板是大乾人士?”陈九点头道。
费老板眼前一亮,抱拳道:“费某家在临安府蓝玉坊。”
“这样吗。”陈九问道:“既是这般,为何又来这长武边界做这卖水的生意?一碗水三珠钱,这般便宜,也没什么赚头吧。”
“这……”费老板说道:“其实,费某祖上是做玉石生意的,便是在长武与大乾两国流通,赚个差价钱。”
陈九问道:“那为何又卖起水来了?”
费老板摸了摸下巴,说道:“要怎么说呢……其实若是真要我说,我还真说不出个道理来。”
“可怜这里的人?”陈九问道。
费老板摇头道:“说不上可怜,但也有一些意思在这里面,更大的意义上来说,也是为了我自己。”
“在旁人眼里,这看不到头的黄沙许是荒凉的,但在我费玉眼里,这些风景,却是恢弘的,尤其是日落的时候,瞧着很是震骇人心,这是费某少年时所想的事。”
陈九说道:“少年时偏爱黄昏落日,费老板也曾迷惘过路上过。”
费玉听到这话愣了一下,说道:“先生这句话说的极好。”
少年时偏爱日落黄昏,谁又不曾有过这份偏爱呢。
自他踏出家门起,边一直都走在路上,这般光景瞧了千百遍也不觉得腻,他所热爱的,是高墙外的一切,不仅是黄昏,还有那百里黄沙,还有那滔滔不绝的江河……
“费某就是少年心性,如今走在路上,就再也停不下来了。”
费老板抬起头来,看向了那就要落下的夕阳,说道:“当初的当初,费某只是想走出门外瞧瞧,如今一别几十年,说的是走走停停,却一直都没停下来过。”
这样的事很难三言两语皆是的通。
就好像是你到了一个岔路口,本想着若是走错的路大不了再绕回来,结果却在路上一错再错,再无法回头。
可反观身后走过的道路,他依旧没有觉得后悔,只当是想将这条路走完。
可人生这条路又怎么会有结局呢。
世上谁又不是迷迷糊糊的走上了岔路呢。
明知那是条没有结果的路,却依旧会往前闯,这便是少年心性。
陈九说道:“不枉一朝少年,费老板也不曾后悔,难道不是吗。”
费玉和煦一笑,瞧着那最后一抹余晖落下西山,点头道:“不错。”
三言两语之间,外人怕是都听不明白。
能懂的人自然懂,不懂的人也无需过多解释。
因为早晚会懂。
这话与骗小狐狸的可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