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莽心中一喜，张角似乎被带进了他的节奏。

刘莽环顾四周，手指随便在这乱坟岗一指。

“大贤良师，觉得当今天下，民生如何？”

张角顺着刘莽的手指看去，满目疮痍。

这里是乱坟岗，穷人入葬哪有什么讲究，曝尸荒野是常事，像刘莽这般，还能有个草席，已经是了不得的待遇。

“苦！”

一个字，苦，

道尽了世家大族、土豪乡绅之下的黎民百姓生存之难。

“没错，苦，苦不堪言。”

刘莽继续问道：“大贤良师创建太平道，所为何来？”

“为这天下苍生，尽一份力，为这受苦黎民，挣命！”

张角斩钉截铁地回应。

这回，轮到刘莽被惊到了，他仔细观察张角的神态，微表情。

发现，这似乎真的是张角的心声。

我的天！张角这人，竟然不是个野心家，而是个好人？

刘莽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好在，他脸上脏兮兮，黑不溜秋，

张角也没发现他神色有异。

刘莽沉默了一会儿，他不想，也没有办法去分辨，张角所言是不是真心合格的政治家，都是好演员。

“那，大贤良师，若是这天下，让这百姓饿殍遍野、流离失所，你又该何，又能如何？”

张角深深地看了刘莽一眼，他无法从刘莽深邃的眼眸中看出什么。

在此之前，张角从未想过，当民生更加艰难，自己该做点什么。

他只是凭借着自己所学，想要力所能及地多救助一些人。

“我……”

张角张口，话语卡在喉咙。

良久，他叹息一声，似乎下定了决心。

“太祖斩白蛇而起，因天下苦暴秦久矣。”

“角虽布衣，也敢为生民求一份太平。”

来了！

果然如此，刘莽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

否则，当大旱来临，民不聊生，张角也不会领太平道黄巾起义了。

“唉。”

刘莽一声长叹，他上前一步，在张角错愕的神情中，拉住了他的手。

“大贤良师果真人杰也！”

“但是，这也是大贤良师的取死之道。”

刘莽细细讲来，将这当今天下，资源都掌握在世家大族，当地豪强手中的事实挑明。

言明，农村包围城市，无产阶级革命在当今社会条件下，胜利的希望极其渺茫。

甚至可以说，断然不会胜利！

张角听得目瞪口呆，对刘莽惊为天人。

这份见识！

张角因太平道身份的缘故，也结交了不少封疆大吏，

但论谈吐，

论对当今天下格局的掌控，

刘莽当属第一，

无人能出其右！

“这世间，莫非真有生而知之者？”

张角内心震撼，被刘莽所折服。

他好奇，眼前这小家伙，是如何有这般见识的。

“敢问小友师从何人？”

刘莽摆摆手，装作不经意道：“乡野村夫，哪里有什么名师愿意教我。”

果真！

张角呼吸急促，这才华，莫非天授！

“那小友不愿意拜我为师，可是觉得天下必然会恶劣到那种地步？”

“而我，也必定会……”

“最后兵败身死？”

刘莽抬头看天，不去与张角对视。

“如果不作改变，大抵是这个命运。”

张角愣在当场，他开始顺着刘莽的思路往下想。

假设，天降大旱，百姓颗粒无收。

不，这不是假设。

张角精通《太平要术》，能观天象，几年后的自然灾害，那似乎是板上钉钉的。

他张角，必然不会看着百姓饿死，而那些世家大族，还在大鱼大肉。

起兵造反，这似乎是到时候的唯一选择。

而以刘莽刚才的分析，

张角觉得自己似乎对这个世界的权利架构，了解十分地浅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