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必要。”
钱镠大手一挥,“整个湖南!不,就算加上现在的江西,总的工业产值,连一个苏州都比不上,这是先天上的不足。在多重封锁之下,湖南的力量如果不能对外扩张,必然要出现内耗。这种内耗不是自相残杀,而是一定范围内有着超出的人口,但却没有超出的就业岗位,动乱可以通过一时的承诺来拖延、延缓,但那也只是拖延。危机并没有抹除,动乱必然会到来。”
大侄子王角的折腾很抢眼,钱镠也很欣赏,所以龙头杖送给侄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可是,钱镠却不相信王角有办法扭转社会运转的规律,“劳人党”收留了超出现有社会承载能力的知识分子、工人,甚至还有小农。
物资的严重缺乏,都会让地区内部出现更加夸张的消耗,王角拿什么来抹平?
扬子江的滔滔江水,才是工业时代给千万级人口省份续命救命的大动脉。
铁路做到的事情,长江可以做到;铁路做不到的事情,长江还是可以做到。
走出长江,便是世界。
这条黄金水道掌控不了,“劳人党”不足为虑。
什么“武广线”,什么“交苍线”,那薄弱的运力,依然解决不了接下来一定会爆发的就业矛盾。
大量无事可做的小知识分子、技术工人、操作工、苦力,最后只是沦为无情的干饭机器,然后成为“劳人党”治下大城市的不安定因素。
社会治安的大衰退,不需要什么十年八年,一年就足够了。
一年,当十四岁的少年变成十五岁,亦或是十三岁的少年变成十四岁,他们在懵懂无知和年少轻狂之间来回横跳,犯下死罪都是稀松平常。
王角拿什么来平?
黄金?白银?票证?
最终还是一口吃的,最终还是想办法消耗人的精力。
钱镠从来不考虑这个问题,这种问题有什么好考虑的呢?
他要解决这种危机,简直轻而易举,一声令下,扩大再生产,就有着大量的岗位诞生。
提高能源利用率,扩大基础建设投入,增加学校数量……
都是好办法。
但是很可惜,好办法他是不会去用的,就像他的无数个前辈们一样。
一百年前就能做到的事情,为什么没有去做?
因为会提高统治成本。
如果没有爆发广泛的暴动,如果没有爆发由思潮引起的全国范围暴动,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啊。
列车平顺地从苏州进入到了杭州境内,车窗外,跟铁路平行的一条大河,是人工开挖的官塘。
那里,大量的船只组成了船队,运输着各种各样物资。
而最让钱镠欣赏的,便是那风帆动力的货船。
张子还是太蠢了一些。
钱镠内心如是说着。
如果他是张子,这些风帆大船,也只会是课堂上的课件,只会是模型。
怎么能够让它们下海呢?
火车当然是便利的,但如果可以,钱镠选择没有火车。
世界是我们的,世界也是你们的,但世界终究是我们的……
既然是我们的,坐火车还是马车,又有什么分别?
坐马车,治理天下还更容易一些。
看着车厢内江阴张氏的传人,钱镠觉得很奇怪,这些血脉传人,竟是如此的瘦弱,竟是像传奇小说中的文弱书生。
手无缚鸡之力的张子血脉,可真是滑稽。
不由得,钱镠想到了千里之外的北苍省,杀龙港那里,纪天霞魁伟的身躯,着实让人印象深刻。
“呵……”
钱镠感慨地吐了口气,“门徒啊。”
不明所以的感慨,让众人都是满头雾水,都不知道钱镠突然说什么“门徒”。
他们此时内心正激动无比,皇族的下台,绝对会开启历史的新篇章,他们必然会成为开启新时代的一份子。
身处其中,怎能不激动?
“阁老,若是取缔皇族特权,没收皇族非法财产,那国号……”
“大唐人民共和国……如何?”
“有‘人民’二字,不好。”
“那就叫大唐共和国?天下共和,倒也妥帖。”
“哈哈哈哈……”
车厢内的议论,让钱镠不由自主地大笑,这样才像话嘛。
张子是个什么狗屁东西!
“各方先行沟通,老夫月底便会重新组阁,以‘海洋大臣’总理内阁事务,你们那先行布置总理衙门。”
“是!”
“请阁老……请总理放心!”
“请总理放心!”
“请总理放心!”
“哈哈哈哈哈哈……”
钱镠再次开怀大笑,权力的滋味着实让人陶醉,但他并没有丧失理智,他很清醒,也从未如此坚定地认为,钱氏将会成为贞观三百零四年之后,尤为稳定、昌盛的豪门世族。
必然超越古时的“五姓七望”,新的时代中,钱氏将会是一条永不沉没的铁甲舰。
老二是愚蠢的!
老三是不自量力的!
他,才是赢家!
他,才是正确的!
钱镠笃定,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前往杭州想要见他,又或者通过各种渠道释放善意消息的势力,将会犹如过江之鲫。
一切正如钱镠所猜测的那样,表忠心的各地“诸侯”多如牛毛,在他抵达杭州火车站,走出车厢门的时候,月台的远处,就传来了各种热烈欢迎声。
戎装在身的钱镠,能够感觉到那些炽热。
除了那些门生故吏,还有曾经对手的下属。
“后面的那几个,似乎是岭南来的?”
“总理好眼力,他们是岭南同盟军第三路军的人,韶州人。”
“唐烎啊。”
钱镠笑了笑,“看来,我们也要抓紧时间,这岭南那边,有人急不可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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