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母此刻也是全无主张了,听了丈夫这么说,也是连连点头,没有半个不字。
苗父稍稍安心,强自镇定下来,说道:“你这人当真无礼至极。看你也是个知书达理之人,光天化日之下,口出狂言,坏我女儿清誉,还污蔑当今皇子,简直是岂有此理!不要走,跟我去见官府!”
不过说归说,他倒也没有勇气真的去拉对方。
祢渊看着他们几人的脸色,心中暗暗诧异。
“想不到这几个小民,居然也有几分胆识,不曾被我唬住,这倒是不好办了。”
苗家几人抱在一起,苗父挡在妻儿面前,一脸警觉和戒备,而周围的那些商户,以及看热闹的百姓们,眼看着苗家几人这般信誓旦旦,也就愈发觉得这祢渊是个胡言乱语了。
“嘿,怎么样,我说什么来着?大殿下英明在外,绝不会这般胡来。”
“就是就是,苗家这些人都是老实本分的,得了陛下的赏赐以后,安安分分过日子,又怎会如此不自量力,还想着去攀附皇室呢?”
“这小子大言妄语,污蔑皇子,理当送官法办。”
刘赫登基以来,施行仁政,法度森严,农商有序,威望极高,而大皇子刘正,少年从军,屡屡冲锋在前,虎牢关一战险些战死殉国,以身守护洛阳城,百姓们自然也是十分感佩,此刻大家“确定”了有人败坏皇室声誉,一个个都越说越激动起来,纷纷开始声讨祢渊等人。
眼见周围百姓们渐渐有些群情激奋起来,另外那些青年公子,都有些坐不住了,其中一人走上前来,拉扯着祢渊的衣角,轻声道:“今日事情不顺,这几个小民不好唬,你我不如暂且退去,从长计议……”
可祢渊却是心中不服,他在家族中也好,在太学内也罢,一直被兄长压了一头,所有人提到祢氏,都只会夸赞祢衡如何聪慧,提到他,最多就是一句“有几分兄长遗风”,如今有了机会,能够让他扬名,哪怕为此可能要得罪大皇子,他也在所不惜,如何能够轻易放过?
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可一双眼珠,却是四处打探,就在他的目光从苗家几人身上扫过时,忽然看到了躲在苗娟怀里的弟弟,眼珠一转,顿时计上心来。
他忽然仰天大笑起来,惹得众人诧异不解。
“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来竟没有此事么?小生尝闻大皇子重情重义,看来也不过是虚言罢了。”
他转身看着周围的看客们,一本正经道:“诸位可能不知,自打苗家得了陛下丰厚的赏赐之后,便有不少流氓恶霸盯上了他们,妄图霸占那些财产,其中便有一人,名为牛爷,昨夜带着十多个手下,手持棍棒,刀剑,去寻他们的麻烦。”
此言一出,众人都十分惊惧。
“牛爷?那可是洛阳城外的一霸啊。他虽不敢来城内放肆,却是纠集了数十个混混打手,在城外的几个村落中,敲诈勒索,大罪虽没做过,可小恶却天天干。”
“是啊,听说他被洛阳令抓进去不下七八次,每次也只能关上十数日,到数十日,再放出来时,便去找报官者的麻烦,天天堵着人家家门口,也不打人,就是时不时朝你家里,田里扔些石头,污秽之物,令人不堪其扰,往往只能破财消灾。”
“老苗他们真被牛爷盯上了,那可是麻烦了。”
“八成是真的,你们没发现老苗都多日没来摆摊了么?我原以为是有钱了,不需要再来受苦了,可如今想来,以老苗那秉性,也不是那等会坐吃山空之人,定是被牛爷守着家门口,出不来了吧?”
“不错不错,我是听说过,老苗家得陛下赏赐的那几百亩田地,几个月过去了,几乎都没种过什么庄稼,定是被牛爷他们暗中破坏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就自动把苗家被牛爷欺压的事情,给猜了个七七八八。
祢渊见了,十分得意,紧跟着再加了一把火。
“在下可是听说,昨夜有人得到了这一消息后,急匆匆入宫禀报了大皇子。我原以为大皇子情深义重,定会想办法出手相救,岂会坐视自己的救命恩人,被恶霸所害?没想到啊没想到……”
他瞥了苗家几人一眼,声音骤然提高:“没想到大皇子也是个薄情忘恩之人,竟对此事置若罔闻,实在是让祢某心寒啊……”
苗娟看他如此针对大皇子,心中不忿,正欲出言辩驳,却被父亲一把拉住,对着她摇了摇头。
“这等大事,非咱们这些小民百姓所能搀和啊,多说多错,他要胡说,且让他说去,咱们万一说错了话,反而弄巧成拙啊。”
苗娟咬了咬嘴唇,很不甘愿地忍了下来。
可就在这时,她那弟弟忽然喊了出来:“你胡说!铁头哥哥是好人,昨天晚上,就是他跑出来,杀掉了那些坏蛋,我们才没有挨打的,你说铁头哥哥的坏话,你是坏人,你是坏人……”
“住口,你快住口……”苗父脸色大变,急忙出手捂住了儿子的嘴,可终究是来不及了。
祢渊脸色瞬间一变,那“遗憾”的神情,变得似乎想要狂笑,却又强行忍住,从而有几分扭曲和狰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