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卢公?在下可有说错?”
卢植被他这一问,却是不惊不忙,他反问了一句:“怎么?老夫观诸位之意,莫不是觉得老夫在欺骗诸位,实则太学并无许多藏书,因此诸位才迟迟不肯应考入学?”
“不错,晚生等正是此意。”
不知为何,卢植听了这话,却没有愤怒,也没有难堪,反而低头叹息了一声,似乎……似乎有些失望与黯然。
“唉……想不到果真被陛下料中……”
随后,他再次抬起头来,看着众人,语气也变得坚定了起来:“既然诸位心存疑虑,老夫身为太学院长,理当释此疑虑。”
士子们一听,双眼都是大亮。
“怎么,莫非卢公愿请晚生等人,一观那四十万册典籍?”
“果能如此,我等不但马上应考,而且即便今日落榜,日后也定要重新备考,再来一战,无论如何,也要考入太学。”
“不错,还请卢公一解我等疑惑之心。”
那年轻士子说道:“卢公如此肚量,真令晚生佩服,既如此,还请卢公带路,领我等前往藏书阁一观。”
士子们纷纷情愿,然而卢植的眼神中,已经布上了几分冷意。
“不,老夫不能带你们去藏书阁。”
“什么?卢公这是何意?”年轻士子诧异道。
“是啊,卢公此言,莫非是消遣我等?”
一时间,士子们有些群情激奋了起来。
卢植摆了摆手:“非也。只是陛下有旨,太学亦有严规,藏书阁乃太学第一重地,即便是老夫,也仅有随时进入阅览之权,而不能随意带人进入,更遑论诸位如此人多。”
“那依卢公之意,该当如何?我等今日不见藏书阁,誓不罢休。”年轻学子语气变得有几分咄咄逼人起来,而在这众多士子中,也不断有人帮忙起哄,搅得士子们也有些心焦起来。
“是啊,决不罢休!”
“陛下若是如此肆意侮辱士人,我等虽然人微言轻,也绝不能任人欺凌!”
不少士子情绪激动,喊得声嘶力竭,以至于声音都有些沙哑起来。
眼看着现场渐渐有些失控,卢植伸手虚按一把,鼓足丹田之气,大声高喊道:“诸位莫急,且听老夫说明。”
众人这才渐渐安静了下来,然而看向卢植的眼神,也带上了几分不善。
卢植说道:“我太学之藏书阁,自有专人管理。老夫负责太学一切教务、考核,以及为朝廷选拔人才,却唯独这藏书阁,非老夫所能过问。诸位若要进入一观,必须征得此人同意,抑或求得陛下圣旨,否则即便是太尉杨公来此,也一样要被拒之门外。”
“嚯,此人好大的架子。”有些士子不满道。
“诶,话也不能这么说。若是此人当真肩负守护四十万册典籍之重担,谨慎一些,原也没错。”
“那他也该亲自出来,无论准与不准,都应向我等解释一番才是,他不过一个藏书阁看守而已,有何名声地位,在我等面前摆谱?”
“说得就是,陛下向来不喜士人,只怕派了一个武夫看守藏书阁,也未可知……”
“真若如此,可玷污了这许多典籍啊……”
就在这时,太学大门之中,传出了一个有些清冷和孤傲的声音。
“何人在此乱嚼舌根,中伤于我?”
众人一惊,急忙扭头看了过去,却见到一个三十来岁,清瘦白净的男子,裹着一身毛皮大氅,从太学之中,款款走来,最后站到了卢植的左后方一步的位置。
此人站在台阶之上,居高临下,更兼他头昂得极高,仿佛在用鼻孔看人一般,尤其那眼神,似闭非闭,似睁非睁,仿佛并没有将门外这成千上万名士子放在眼中。
“这厮谁啊,单看这神色,便知不是什么好人……”
有些士子当即不爽了起来,然而,更多的士子,却好像一副见了鬼一般的脸色,死死盯着来人。
其余士子见状,十分奇怪,他们推搡了下自己身边的人,问道:“怎么了,你们认识此人?”
一些士子吞了吞口水,手指颤颤巍巍地指了指那人,说道:“皇……皇甫……皇甫寒……”
这三个字,好似一块石头,砸入了平静了湖面一般,瞬间引起了巨大的波澜。
“什么?他就是皇甫寒?”
“传说中皇甫家的那位书痴?”
“早就听闻骠骑将军有一侄子,自幼嗜书如命,早晚书不离身,年方二十,便号称博览群书,凡当今世间有流传之书,便已尽数看过,此人学识渊博,博闻强记,只是平日里都深居府邸,极少外出,否则在士林之中,只怕早就能够自成一派,广收门徒了。”
“可不是么,早就听闻此人大名,他二十岁冠礼之时,受几位儒学大家之邀,在长安、洛阳,先后有两次辩学,彼时虽然年少,却能以一己之力,辩服二十余位成名已久的大家,一时间声名鹊起,风头无两啊。”
“没错没错,当年长安城中的那一场,我亲身经历,记忆犹新,那时皇甫寒便成了我心中偶像,读书人能有如此学识,虽死无恨矣!”
“只是当今陛下,早年剿灭张角,被派往雁门时,皇甫老将军,便将此人送去,交托给陛下照看,从此之后,这皇甫寒便销声匿迹,再也不曾现身过,也不知在何处苦读,不想今日竟然出现在此地。”
“难道……莫非……”
众人心中起了几分猜测,纷纷向皇甫寒看了过去。
皇甫寒冷冷地看向他们,双唇微微一动:“不错,太学藏书阁看守,正是在下。”
“哗……”众人又惊又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