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八日,多云,天气阴沉,嗖嗖的秋风吹得人索索发抖。
一大早,李叫花就来到了村里的牛棚里。他早年一直流浪在外讨饭流浪,以至于本名都忘记了,只记得一个姓氏,干脆就以叫花做了名字。这些年,饥一顿,饿三餐的,身形矮小,体格严重营养不良,也不知道是怎么活下来的。直到42年大饥荒,遍地饿殍,到处是饥肠辘辘的乞讨者,实在也没有人能救济得上他这个叫花子了。可能也是习惯了饥饿,他跟着一帮饿殍趟过了大半个河南,艰难跋涉来到了这中王山里。只源于一个流产在外的消息——要吃饭,靠八路;要活命,进中王;他硬挺着没有成为路边的累累白骨,终于赶进了这天堂一般的深山里,成功地活了下来。
接下来的日子,对他李叫花而言,那可真是一步米萝里了:且不说当初平生第一次喝粥喝到粥水再也咽不下,捏着雪花一般香喷喷的大白馍,那泪水是止不住的往下流!单是这边人们都把他当个人看待,不仅给他起了屋,置办了家什,还给他安排了放牛管理村里牲口的工作。从此,他李叫花在不是个需要靠人施舍的废物,而是个尽心伺候二十头耕牛,受到大家夸奖的能干人。政府上还表扬他是生产标兵,实打实的奖励了他一套精铁打制的炊具呢!就冲这,他李叫花已经决定了:这一辈子就踏踏实实在这山里干了,尽自己所能,养好牛,做好事,也算是一生的光荣了!
“嗡嗡嗡——”刚将牛轰出牛栏,天空中就传来了震耳的轰鸣声。天上飞来的那叫飞机,村里民兵组织的训练里讲过了多次,这个李叫花懂。不过,这个什么飞机山里没有,飞过来的全是日本小鬼子的。日本有多富足,他不知道,只是自家八路军官上都没有,这让他多少有些失落——看来还是鬼子钱多啊!眯了眼,张大嘴看着这孤零零的飞机在半空转圈,李叫花愤愤地吐了一口吐沫:有本事下来枪对枪、刀对刀的较量噻,飞在天上欺负人算个逑本事啊!看来小日本子真不是什么好东西,仗着自己钱多欺负咱穷人呢!
“哎哟,不好,这是鬼子的探路先锋官,后面就会来大队人马轰炸的!反正民兵讲课是这么说的,得赶紧叫醒全村的老少!”顾不上跟着牛队出村,李叫花站到村口的大榆树下,咣咣的敲响了大钟,给村民们报警。
“花子哥,你别敲了,牛全跑了!这么响的飞机,不比敲钟来的响亮啊!”民兵队的值班员,赶过来喊道。“这是鬼子的侦查机,恐怕过不了晌午,鬼子就会来轰炸。你啊就别去放牛了,免得到时候跑不及!”
“吔,牛么还是要吃早晨的露水青草好噻,见天关着,吃不着青,会掉膘的!”李叫花很不认可这个小伙子的话。他们民兵,可能打仗来劲些,说到养牛,还是不如俺们老汉的!“俺就流着它们吃一圈草,辰光不会久的,赶得上隐蔽进地道!”李叫花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所以自己主动告知了。
“行,那你早点回来啊!可不能误了时间,遭了轰炸!”这个队员撇撇嘴道,“你就不担心自己,村里的这些耕牛也损失不得呢,春耕可全靠它们了。”
“放心吧,俺有数!不就是要抢在轰炸前隐蔽好么。俺会催着牛们大口吃的!”说实话李叫花是真想不通怎么天上巴掌大个什么铁飞机,就能丢个东西砸到自己。且不说这么远,它丢不丢的到两说,即便是砸到了自己,恐怕也是不痛不痒吧!恁小个飞机,能下多大个蛋?驴怂咋呼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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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妹娃俊俏个身段段,哥哥俺看也看不够哇......那个东门外,一道赏牡丹呀......牛啊牛,快快地吃,小心那飞机下蛋喔!下了蛋,咱抱回家,蒸着煮着落了肚哎......”牛群悠闲地散放在山谷里,大口啃着沾着露水的青草,李叫花拢着袖子,嘴里荒腔走板地哼着不着调的小曲儿。要不是造成那劳什子的飞机操蛋,他能一直让牛们吃到中午肚子滚圆的回去。现在么,嗯,太阳三竿就回。扒两口早饭,收拢些衣服就把牛赶去山洞,隐蔽去!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东边的天边,突然传来了隐隐的巨大轰鸣声,那天边黑压压的小点子发出的巨响,甚至都带动了地面簌簌的抖动。
“俺的个娘哎,恁多飞机来下蛋啊!这可不得了!”站到一处高坡上,眼瞅着逐渐变大的飞机,李叫花艰难地咽了口口水:此时的飞机足有稻箩大小,排着队呼啦啦的扯风带闪的飞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