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东有义士,兴兵讨群凶……
“明公……”
帐外一众将校皆是眼神坚定的看着曹操。
曹操没有言语,紧握着腰间的宝剑,快步向着营帐之外走去。
朔风鼓荡,将曹操满身的热血吹袭的越发的冷冽。
曹操跨上战马,最后望了一眼灯火通明的大帐,此时他的心已经完全的冷了下来。
他不明白,他想不明白,为什么?
他散尽家财,招募军兵,当初《讨董贼檄》一出,天下云动,群雄响应,但为什么却演变了如今这样。
他们本该一起同心合力,拨乱反正,终结乱世。
“袁本初!”
火光映照在曹操的眼眸之中,原本应该在他心中燃烧的火焰,却出现了他的眼眸之中。
曹操决然的扭过头去,不再看向身后的大帐。
他知道如今袁绍已经不再是昔日那个在洛阳,昔日那个和他一同并肩而行,仗剑纵歌,可以托付大事的袁本初了。
他是袁绍,是袁家的袁绍,是世家的袁绍,他从袁绍的身上看到了无穷无尽的野心。
曹操仰天望向天空,天空之上依旧是繁星璀璨,只是原本本应普照天下的皓月,却隐没在了厚厚的云层之中。
“汝剑利,吾剑未尝不利!”
昔日袁绍愤怒的面容,还印刻在曹操的心中。
正是袁绍当初的怒吼,当初的决然,振奋了他的心志,坚定了他的信念。
回到陈留,曹操几乎散尽了家中的钱财,招募了五千余名战兵,一路北上,响应袁绍起兵。
但是现如今,只是过了短短数月的时间,一切都改变了。
曹操紧握着马鞭,双腿猛地踢动马腹,战马嘶鸣了一声,向前奔驰而去。
身后夏侯惇、夏侯渊两人,还有一众骑卒都毫不犹豫的跟随着曹操向前而去。
火红的旌旗奔入黑暗,火光消散,那在风中猎猎响动的火红色旌旗似乎也慢慢与黑暗开始融为一体。
营墙之上,一名身披着绛红色的战袍男子,静静的看着远去的骑军。
“孟德,希望你不要怪我……”
朔风猎猎,袁绍收回了目光,远处的骑军已经彻底隐没在了黑暗之中。
袁绍走到营墙内边,缓缓的坐了下来。
四周的卫士离他很远,他周围的营墙之上也并没有卫士站立。
他端起了酒杯,拿起了酒壶,缓缓的将酒杯斟满。
当初他拔剑在显阳苑和董卓针锋相对之时,也曾经是满腔的热血。
但是满腔的热血却救不了这个国家,救不了这天下。
他不甘心被人轻视,他不甘心被人小瞧,不甘心被人看不起。
如今的袁术占据了最为富裕的南阳郡,袁家在袁术的身上下了重注,而不是在他袁绍的身上。
袁家的种种作为,只让袁绍感到他只不过是保底的第二个选择罢了。
又是这样,永远都是这样,他是庶出之子,永远也得不到正视的庶出。
袁绍将酒杯之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他满身的酒气,眼眸之中尽是愤怒。
如今他是讨董联军的盟主,天下群雄如今都聚集在他的旌旗之下,名闻海内。
这个时候正是获取最大利益的最好机会,也是他袁绍这一辈子来,最好的机会,他绝对不能轻易的放弃。
和董卓拼死作战?
就算真的打赢了,但是那个时候已经是功高震主,是做霍光,还是做伊尹?还是隐退颐养天年?
董卓势大,如今聚集在洛阳的战兵有足足十三万人。
西凉军、并州军、五校三河、西园禁军的精锐尽在其中,又如何是他们这些临时招募起来的军将能可比拟?
二十万大军?听起来声势浩大,但是实际上袁绍自己心里十分清楚,要想胜过董卓,无异于痴人说梦。
董卓占据洛阳八关,他现在要靠着这些军兵战胜董卓的概率实在是太小了。
一旦稍微受挫,这些联合起来的群雄便会对他这个盟主产生怀疑,战败的责任将会由他来承担。
他是盟主不假,但是他却是一个被架在火上炙烤的盟主。
袁绍抬起头,望向天空。
漫天的繁星,一如既往,亘古不变。
“到时候我做太尉,你就做司徒……”
他现在还记得,和曹操两人坐在草地之上,随心所欲的畅谈着未来。
袁术那个时候还跟在他的身后,扯着他的衣角,老实的叫着他兄长,希望能带着他一起出去游荡。
袁绍感觉脸上有些湿润。
他也不明白,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没有办法再面对曹操,再和昔日的故友一起述说着抱负,述说着志向。
他不明白昔日那个怯生生躲在他身后,扯着他衣角的小弟袁术为什么变成了如今这副摸样。
但是如今,他没有任何的脸面去质问别人,因为他也变了……
他不再是那个昔日仗剑敢于呵斥不平之事的袁本初,也不再是那个在百官噤声之时,敢于拔剑和董卓针锋相对的满腔热血的袁绍了。
洛阳袁家一门被灭,并没有让袁绍有丝毫的哀伤,甚至还有一些快意。
袁绍缓缓的站起了身来,他目光渐渐的变得坚定了起来。
三公之尊,九卿之位,昔日的尊崇无比,人人羡慕。
如今的三公肆意被罢免,九卿人人自危,尚书不过只是传声之筒。
汉室威信尽失,也让袁绍看到了机会。
袁家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他袁绍就算是成为了三公之尊,又能如何?
终究还是与前人一般的成就,胆颤心惊,步履艰难,犹如行走在独木桥之上一般忐忑。
如今董卓乱政,天下群雄纷起,让袁绍看到了一个机会,一个可以超越前人的机会。
“韩馥……”
袁绍向着东方望去,如今的冀州牧也是袁家的故吏。
冀州富裕非常,人口数百万,民殷人盛,兵粮优足,乃是王霸之州。
而且最为重要的是,昔日卢植病重,被送往洛阳的时候,并没有带上西园禁军。
如今那三营西园禁军,都在冀州牧韩馥的手中。
虽说三营禁军在冀州之战伤亡颇为惨重,但是仍旧有不俗的战力。
这一次袁绍从渤海郡带兵前往河内郡,中途还找寻藉口从韩馥的手中借调了一营的军兵。
袁绍眼眸之中浮现了一丝厉色,露出了冷笑。
韩馥不过一介庸人,冀州之地应当是属于他袁绍,而非是韩馥。
不过很快冀州就将会易主,一张大网已经编织而成,缓缓笼罩在了韩馥的头顶,而那韩馥却依旧是毫不自知。
……
七月十日。
曹操于酸枣再度商议出兵,但是提议却是被其他大多数的郡守和州牧否决。
他们大都不赞成与董卓决战,袁绍作为盟主还没有出击,只是他们一路单独进攻,胜算不大。
一众诸侯之中,只有曹操的故友济北相鲍信一人愿意出兵相助。
七月十二日。
曹操点齐兵马,全军出动,不留一人,共计有五千人
济北相鲍信亦率领全军响应,合兵有两万七千人。
曹操于酸枣西面誓师出征,闻听曹操出阵消息,一路上还有不少的军兵,义士,游侠投奔入军。
曹操一一接纳,等到行到中牟之时,曹操的麾下已经达到了三万余人。
七月十七日,辰时四刻(八点)。
曹操看着牵引着战马,只要再过半个多时辰,他们就能抵达荥阳了。
就在曹操观察着地形的时候,一名风尘仆仆的传令兵突然飞驰而至,带来了一条让曹操略有些恐惧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