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先收复并州,再考虑凉州叛乱了。
清冷的月光洒在皇宫的地砖之上,显得有几分阴冷。
宫灯内的烛火微微颤动,照的刘宏的面色阴晴不定。
蹇硕偷眼看着刘宏的面色,停下了言语,他知道刘宏正在思索。
良久,刘宏终于是有了动作。
“蹇硕。”
刘宏转过身来,正对着蹇硕,锐利的眼眸直直的盯着蹇硕的双眼。
“臣在。”
蹇硕心中一凛,躬下身子立即应承道。
刘宏郑重的言道:“鹰狼卫的事,倒是提醒了我。”
蹇硕微微有些疑惑,但并没有出言询问,他知道这种时刻只需静听即可,不需要任何言语和动作。
“我准备设立‘绣衣使者’监察地方,探察军情。”
刘宏声音不大,但落在蹇硕耳中却犹如炸雷一般。
蹇硕双眼微眯,他虽然是宦官,但是也并非是不通文理之人,绣衣使者,他自然知道什么。
身穿绣衣,手持节杖和虎符,四处巡视督察,发现不法问题可代天子行事。对于这类特殊力量,武帝时期给他们冠名曰“绣衣使者”
“会五铢钱白金起,民为奸,京师尤甚,……奸益不胜,直指始出矣,吏之治以斩杀缚束为务,阎奉以恶用矣。”
所谓的“直指始出”便是“绣衣使者”出现的标志。
“直指”的官吏治理政事以斩杀抓人为目标,而首任统领便是阎奉,任用的原因则是因为其性格凶狠。
“绣衣使者”作为御史的一种,虽然官位很低,且不是常设官员,但这些人是汉武帝专门挑选、为办理专案特设的,他们直接听命于皇帝,直接对皇帝负责,权柄不可谓不重。
蹇硕手心已经生出了冷汗,甚至浑身都慢慢的冷了下来。
皇帝是因为要反制黄巾军中许安设立的鹰狼卫,而要组建绣衣使者。
那么绣衣使者的权柄,甚至还要超过武帝时期!
监察天下,巡视神州……
若是做了现在设立的绣衣使者首任统领,那么这八个字,绝对不是妄言。
蹇硕目光慢慢的变得热切了起来。
如此大的权柄,不由得蹇硕不动心。
作为宦官,本来已经是身体残缺的人了,不可能有后代。
有的爱慕钱财,有的爱慕权柄,蹇硕虽然对刘宏忠心,但他也无法免俗。
但是蹇硕也知道,他现在还是西园禁军的上军校尉,已经是权柄极重之位了,这绣衣使者的位置应该是轮不到他了。
蹇硕眼中的光芒慢慢的黯淡了下去。
刘宏盯视着蹇硕,郑重其事的言道:“我想把统领绣衣使者的职责交给你。”
刘宏的一席话,直接让蹇硕楞在了原地。
等蹇硕反应过来时,几乎是难以置信,他本就有上军校尉的职责,如今刘宏却又要将绣衣使者统领的位置交给自己。
蹇硕浑身颤抖,几乎难以自制。
“咚。”
蹇硕屈下双膝跪在地上,跪伏在刘宏的身前,已是泪流满面。
“臣,纵万死亦难以报国家也!”
蹇硕的头颅的叩击在地砖上,发出了闷响声,他沙哑着声音,梗咽着说道。
一只手抵住了蹇硕的额头,阻止了他的叩首。
蹇硕慢慢抬起头来,看到的是刘宏面带笑意苍白的脸庞。
刘宏笑道:“朕还需要你为朕监察这天下,服侍起居,别撞破头了。”
蹇硕原本已经止住的眼泪再度流了下来。
“臣,蹇硕必不负国家所托!”
蹇硕双手做辑,郑重的许下诺言。
月光治下,刘宏的面色好像又苍白了几分。
“起来吧。”刘宏轻声说道。“晚间地凉。”
“诺。”
蹇硕声音还是有些哽咽。
刘宏伸出手,对着蹇硕言道:“我有些累了,你扶着我走回殿里吧……”
“诺。”
蹇硕往前走了几步,扶住了刘宏。
两人迈动脚步,不远处几名提着宫灯的老宦官也快步跟了上来。
守在周边的甲士也是尽皆振奋起精神,重新护卫在了刘宏的身旁。
蹇硕身形壮健,搀扶着刘宏并没有太大的问题。
刘宏走的很慢,虽然他没有什么力气了,但是有蹇硕扶持他走的还算是较为稳当。
张让、赵忠、夏恽……
他封这些人为高高在上的中常侍,给予他们无比的恩宠,这些人从他入主这皇宫时,就随侍在他的身旁,但这些人却越来越不知进退,贪婪无度。
多次的敲打,却还是没有让其回心转意,尤其是在自己这些时日病情加重开始。
何进……
他本来升任何进为大将军,就是为制约党人,但现在何进却跟着那些党人越走越近,却将他这个天子放在第二位。
……
风渐渐的大了起来,也让刘宏本来有些昏昏沉沉的头脑变得清醒了一些。
十常侍、何进,这些其实只是让刘宏有些担忧。
让刘宏最为提心的其实还并不是这些事,而是他的两个儿子,刘辨和刘协。
刘辩虽然是他的长子,但为人轻佻,而且有些唯唯诺诺,性格懦弱,没有皇帝该有的威仪,在刘宏看来并不不适合做皇帝。
而且刘宏也不喜欢刘辩的生母何皇后。
刘协举止端庄,处事沉稳,有人君之相,而且刘协的生母王美人被毒死,刘宏心中本就有些愧疚,所以心下更倾向于立刘协为太子。
但是因为这有违于立嗣以嫡长子为先的皇室传统,所以迟迟下不了决心。
这次得病也让刘宏也清楚了自己的身体状况,所谓的万寿无疆,长生不老只不过是奢望罢了。
横扫六合、雄才大略的始皇帝、开辟大汉天下的太祖高皇帝也难逃生死。、
冥冥之中刘宏似乎有一种感觉,可能自己已经是时日无多了。
刘宏握着蹇硕的手,轻声言道:“蹇硕,这深宫之中不知道潜藏了多少的危险,你须得小心,小心再小心。”
“朕与张让、赵忠等人已生间隙,初时无事但日久必定堪忧,日后我的饭食、汤药、皆有绣衣使者负责。”
实际上掌控宫廷的还是刘宏,但十常侍也并非毫无根基,长久以来,刘宏知道十常侍肯定在这深宫中培养了不少的党羽,这些事不得不防。
或许自己的这病,迟迟不好,可能就是……
刘宏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已经是生出了疑心。
宫灯昏暗的灯光中,刘宏在蹇硕的扶持下终于走回了厚德殿。
屋外的风渐渐的变得张狂了起来,呼啸的风吼让刘宏的身躯有些轻飘飘的感觉。
蹇硕服侍着刘宏在床榻上躺下,又让人熄灭了半数燃着的宫灯,让灯火稍微黯淡一些,不至于刺眼。
困意袭来,刘宏也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梦中光怪陆离的景象接踵而至,解渎亭时的惬意时光,初入宫廷的慌张无措,种种之前的发生的事情也一件一件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蹇硕看着床榻上熟睡的刘宏,跪伏在地郑重的行了一礼,这才退出了厚德殿。
殿外依旧是漫天的繁星,皓月当空,自古以来便是如此,从未有过改变。
纵使这地上的王朝、国家变了一遍又一遍,但恒古不变却只有天空之上的星辰。
蹇硕紧握着双拳,从宫灯照耀之处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入了黑暗之中。
四周慢慢黯淡了下来,但蹇硕的双眼却是无比的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