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最后因为刘协的最后的命令,大量的汉军成建制的投降,几乎没有多少抵抗,使得明军的伤亡极大的减小。
许安的目光在中军帐外的一处拒马前停留了下来,这里是尸首比其他地方要多的多,很多甚至是堆叠在了一起。
就在前不久刚刚和他见过了一面的刘协,身躯依靠在拒马之上,双目微闭,正坐在血潭之中。
他的胸腹部都有创口,但是却没有鲜血从其中流下,他的胸膛已经没有了任何的起伏,就静静的坐在拒马之前。
在他的身旁,一众身穿着红袍的亲卫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地,透过他们的甲胄,依稀可见内中所穿戴的绣衣。
一名身形高大的军将趴在刘协的身前,那名军将外披玄甲,身穿绣衣,身被数创,早已生机断绝。
看起来,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仍旧在竭力保护着刘协。
许安踏过尸首,走了上前,半蹲而下,弯腰拿起了那军将腰间的腰牌,也得知了这名军将的身份。
“王越……”
许安凝视着手中的腰牌,心中万般的思绪全都化作了一声叹息。
他听过王越的名字,很久他在书中见过王越的名字,桓、灵两帝在位之时,王越以剑术闻名洛阳,而史阿学其剑术,教于曹丕。
曹丕后与宴席之上与时任奋威将军邓展比较剑术,三击其臂,第四次比试,直接刺中其面门,赢下了比斗。
后来听到王越的名字之时,是因为鹰狼卫,那个时候的王越已经成为了绣衣使者的统领,羽林卫的主官,有传闻说,昔日被一众军将护卫的何进,就是被王越所杀。
若是没有王越,恐怕当日的宫变,到底是蹇硕获胜,还是何进获胜又在两可之间。
“忠臣、奸臣……”
愚忠也好,封建也好,这些绣衣使者坚守了他们的道义,以身殉道。
在一众的降兵之中,没有一人穿戴着绣衣。
时代如此,并无对错。
许安将王越的腰牌重新放回了王越的腰间,重新站起了身来。
满目的疮痍、遍地的尸骸,可以使得一切胜利的喜悦都化为灰飞。
许安一步一步登上了营垒中央的望台,台阶之上沾满了鲜血,那些鲜血此时正顺着楼梯的边缘缓缓滴落而下。
楼梯之上的鲜血使得楼梯变得湿滑,许安将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脚下。
营垒之中、尸横遍野、死者相籍,耳畔并没有欢呼的呐喊声,有的只是伤者的哀鸣声。
入目之处,皆是狼藉。
远处一处汉军营垒之中,还燃烧着大火,火焰并没有停息。
“那是?”
许安看着远处的大火微微蹙眉,下意识问道。
“我等攻陷此处营垒之后,北营最后的营垒也燃起了大火……”
贾诩顺着许安的目光看去,回答道。
“营垒之中的汉军大都放下了武器走出了营垒,但是似乎统领北营的荀彧,并没有走出来……”
荀彧镇守北营,被太史慈截断了道路,没有办法回援,只能困守孤寨。
贾诩并没有说完,据那些归降军兵所说。
在看到刘协所在的营垒之上飘起了明军赭黄色的旌旗之后,荀彧命令他们放下兵刃投降,不必跟随着一起殉葬,他让众人先行出营,他之后也会跟着他们一起走出营垒。
但是在众人走后,荀彧并没有走出营垒。
营垒之中很快燃起了大火,无数军帐被引燃,化作了一片火海,根本无法进入。
据最后离开营垒的几名汉军军卒所说,他们看到了荀彧走入了火海之中,与他一同而行的,是那些一直跟随着其身侧的家兵。
东方的天空此时正在越发的明亮。
星汉黯淡,皎月渐隐。
苍穹放光,东方渐明。
远处的原野,正托着那初生的旭日一步一步向上升起。
太阳已经从地平线之下完全的显露了出来,那遮蔽着天空的阴云早已散去。
没有了阴云的阻碍,耀目的金光毫无阻碍的洒落于地,照耀着的彭城内外。
温暖的阳光洒在了旷野之上,也落入了明军的军阵之中,落在了每一名明军军卒的身上。
他们的身上沾满了尘土、沾满了泥泞、沾满了鲜血,但是他们的眼眸之中却是充斥着神采,他的身带着金光。
劲风呼啸,掠过阵中,无数赭黄色的旌旗在疾风之中猎猎而动。
入目之处,犹如奔腾的黄河一般,气势昂扬。
从太行山到彭城,他们翻越了崇山峻岭,走过了万里的河山,一路的风尘,他们早已经是疲惫不堪。
这条本来骑乘着快马只需要飞驰数日的道路,他们却是走了十四年才终于走到终点。
到了今日,他们终于赢得了胜利,他们推翻了汉庭,他们一起建立起了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国家。
不需要再忍饥挨饿,不需要再卑躬屈膝。
在这个国家,他们是“民”,他们获得了“人”的尊严。
但是此时此刻,他们的心中却都沉重无比,没有昔日战胜的喜悦。
他们成功了,他们胜利了,他们抵达了终点。
他们站在这里,站在终点,但是很多人却是倒在了路途之上,倒在了胜利的前夕……
许安站在望台之上,环视着营垒的四周。
所有的军卒此时目光都看向了望台,看向了他们的道君、看向了他们的大贤良师、看向了他们的领袖。
他们的眼眸之中重新出现了神采,他们的脸上重新有了表情。
在万众瞩目之下,许安缓缓的举起了手臂,握紧了拳头。
他的声音坚定而有力,传遍了四方,响彻了八荒!
“属于我们的时代,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