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皇帝之后,不过又是一场轮回。
并不能改变本质,只不过是换了一批新的豪强和世家罢了。
但是为什么那么多的人却愿意去相信那虚无缥缈的黄天之世终将会到来,甚至愿意舍弃自己的性命,甚至好像连阎忠都相信那黄天之世终有一天会实现一样。
那些一直跟随着他南征北战,待遇优厚的先登营军卒尚且惧怕,但是为什么这些西凉营的军卒大部分的人却是将生死置之度外。
从他们的眼神之中,麹义并没有看到多少人的眼眸之中带有恐惧之色。
有一部分的人确实在胆怯,麹义能够看出来,但是在那诵经声所响起之后,那些人身上的胆怯却是消散的无影无踪,重新变得坚定了起来。
为什么?
麹义想不通,也想不明白。
“为什么?”
麹义的声音引起了管亥的注意,管亥偏头看向麹义。
“你真的……认为那所谓的黄天之世存在吗?”
麹义注视着管亥双目,他想要从管亥的眼神之中找到答案。
“我不知道。”
麹义微微一怔,他本以为能够听到肯定的回答,但是他却是没有想到管亥的回答如此的不坚定。
“我很想坚定的回答你,它存在。”
“但是我确实不知道黄天之世是否存在。”
“我从来不是一个坚定的太平道的信众。”
管亥正过了头去,握紧了手中的马刀。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另外的答案,曾经我也向道君询问这件事。”
“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
“我其实并不认为能够看到黄天之世……”
管亥抬起了头,看向前方。
“哪怕就是根本不可能的存在,但是难道就可以作为放弃为之奋斗的理由?”
“不去争取,不去努力,又怎么能够知道是不可能的事情。”
麹义目光闪动,眼眸之中的瞳孔微微放大。
“我们或许无法见证黄天之世的降临,但是却可以结束现在这个令人绝望的时代。”
“黄天之世必定存在,就算是我们终其一生都没有让黄天之世降临,那也并不代表黄天之世不存在。”
“可能是时机不到,可能是时间不够,可能我们在某些地方做的还不够好,也可能是我们不小心偏离了道路……”
“但是,不管道路如何的曲折,我们终将会到达终点,终将迎来黄天之世。”
“这是道君曾经跟我说过的话。”
管亥重新举起了手中的马刀,平举马刀,刀尖向前。
明军的骑阵已经是重新排列完毕,汉军此时也已经差不多完成了整军,再过少许的时间,汉军就将重新组织攻势向着他们逼迫而来,他们已经没有了多少的时间。
“我不知道黄天之世是否存在。”
“但是我相信道君,我愿意去相信黄天之世是真的存在。”
“甚至愿意……”
“为之付出性命。”
管亥止住了言语,轻声的跟随着大众诵念起了那熟悉的经文。
“守一明法,四方皆暗,腹中洞照,此太和之明也,大顺之道……”
劲风鼓动,卷起了一众明军骑兵之上盔上的黄穗和黄巾。
猎猎的声响回响在麹义的耳畔回响。
“同道们!”
阵中传来一声高喊声。
麹义循声望去,那声音是从一名明军符祝的所在地方传出。
那明军的符祝高举着马刀,高声的呼喊着。
“我们见证了今天太阳已经升起,但是我们可能却无法再见到夜晚来临。”
“今天,我们可能都会魂归黄天。”
“但是我们的同道绝不会忘记我们,日后每当人们歌颂勇气的时候,都将会提到我们的名字!”
“胜利,终将属于我们!”
看着骑阵之中的一众骑卒还有身侧的管亥,麹义心中有些明悟。
麹义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马刀,最后的时刻已经到来。
汉军已经重新完成了整队,若是他们再不行动,汉军将会彻底将他们所吞噬。
不过,麹义注意到四周的汉军似乎出现了些许的骚动,很多汉军甚至是停下了脚步。
在汉军的各阵之中也传来了低微的喧哗之声,这很不寻常。
“咻————————”
哨音长鸣,直冲云霄。
转瞬之间便已经是压倒了汉军大阵之中那隆隆的鼓声。
汉军大阵的喧哗之声越来越大,所有的汉军都止住了他们的步伐。
麹义微微一怔,他没有驱动座下战马,因为他手中的马刀也没有挥下,下达冲锋的号令。
而他身后的明军骑兵也没有移动半分,因为这哨音并非是从骑阵之中响起,而是从很远的东方传来。
麹义抬起头看向东方,望向哨音传来的方向。
而只是一眼,便再难以收回目光。
如同之前风起雾散一般,他的眼前陡然出现了一片赭黄,而后那赭黄迅速的扩大,直至铺满他的整个视界。
无数的赭黄色的旌旗在劲风之中飘扬,入目之处,皆是赭黄。
赭黄色的骑兵漫山遍野,犹如水泄银川一般铺满了整个玉泉亭的正面。
一杆赭黄色的大纛自东北面的坡地缓缓升起。
刀枪如林,枪戟如麻,数以万计的打着赭黄色旌旗的骑兵在玉泉亭之上汇集成了漫无边际的黄色浪潮,向着他们所在的方位席卷而来。
伴随着隆隆的马蹄声,黄色的浪潮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向前直冲而来。
虽然相隔颇远,但是麹义却感觉在战马有些坐立不稳,甚至产生了一种大地都震颤的错觉。
麹义怔怔的看着远方那面赭黄色的大纛旗,他已经是彻底的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直到他看到眼前汉军的阵势彻底的混乱,那些集结起来的汉军再度失去了秩序,很多汉军甚至开始逃散,而曹操的将旗已经开始向着南方快速的移动,麹义才明白,这一切全都是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