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九章:头如鸡,割复鸣(2 / 2)

黄天之世 罗小明 8367 字 2022-06-22

能够进入各地军校之中学习的军官大部分其实都是世家豪强中的子弟,只有少部分的队率是真正从大头兵一路靠着军功上升。

从一介小兵想要成为屯长、军侯,在汉军之中几乎比登天还难。

吕布寒门出身,从军十余年,身经百战,战功繁多,尚且不过只是一介军侯,真正的大头兵就算是再如何的勇猛,战功再如何的显赫,屯长也只是他的终点了。

第二条变法,增加州牧的权柄,除了朝中一些的老臣极力劝阻之外,有反对的声音,也是要求一视同仁,要求徐州和扬州等州也同样可以开府。

不过这样的要求自然是没有被允许,毕竟青州、兖州、荆州三州之所以放开权柄,是因为单靠这三州现有的兵力和情况,实在是无法难以应对如今的局面。

朝议汹汹,但是却没有人能够阻止政令的推行。

汉庭的变法还没有结束,李成的政治嗅觉并不差,他在汉庭为官多年,他知道这三条律法不过只是前菜,那位高坐在皇座之上的少年天子绝对不会止步于此。

一切都需要时间,那深居于皇宫之中的少年天子腹有韬略,身后站着能人,禁军的扩招在所有的了诏书之中显得丝毫不起眼。

而扬、徐两州正在发生了一些变化,但是李成并不清楚到底那里正发生着什么样的变化。

鹰狼卫的渗透只是到兖州、荆州、青州、豫州四地,扬州、徐州、交州这些地方实在是太难以染指。

他只是听到了一些风声,似乎扬州和徐州正在募兵,而扬州、徐州、交州两地也增设了刺史。

豫州仍然没有设州牧,但是也设了刺史。

值得一提的是,这四州的刺史,基本都是年龄偏大的臣子,他们的立场也十分的坚定,始终和天子站在一起。

绣衣使者发展了如此之久,双方交手无数一次,在有主场优势的情况之下,鹰狼卫也只能是老实的潜伏着,按兵不动。

李成写完了最后一段话,将毛笔搁置在一旁,看着放在案桌之上的帛书,缓缓站起了身来。

这封信他要趁着明天将其递交给他的联络人,再由陈都城中的鹰卫送出陈都,随后辗转多地才能送往北地,起码需要两个多月的时间,才能送到北地。

甚至是永远都无法送到,现在各地道路危机四伏,绣衣使者这段时间几乎没有遮掩,那些身穿着绣衣的绣衣使者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走在街道之上。

天下大势,李成不懂,他只知道自己的任务便是传达情报,遵从上级。

此前听到汉军北伐战败,大贤良师已经带领着太平道的军队收复了河北之地,他的心中是无比的激动,而后他便一直等待着大贤良师能够大军南下,天下的一统。

只是似乎事情没有想象之中那么简单,大贤良师没有带领着大军继续南下,而是暂时停下了脚步。

他孤身一人身处廷尉府,与世隔绝,在整个陈都唯一知道他身份的人就是他的联络人,负责将情报传递出城。

他在陈都多年,甚至已经结婚生子,他的妻子是汉庭中一名官员的女儿。

有的时候,李成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谁。

到底是那个鹰狼卫的千户,还是汉庭的廷尉右平。

在刑场之上,他亲眼见到了那些和他一样都是鹰卫的潜伏者是什么样的下场。

李成闭上了眼睛,他想起了前几日在刑场之边缘看到的场景。

十余名伤痕累累,几乎看不出人样,血肉模糊的囚徒被架上了刑台。

刑台之上,一名军卒将一只装满了清水的木桶倾倒在地,清澈的水流带走了淤积在刑台之上的血污。

这里的刑台已经处决了一批犯人,李成站在边缘看不到台下的景象,但是他知道刑台的下面是一番什么样的景象。

刑台之上十余名赤裸着上身,浑身皮开肉绽的囚徒被按跪在地,身后手执着利刃的侩子手已经准备好的行刑。

北风呼啸,刑台之上那些赤裸着上身的囚徒,在冷风之中不断的发抖。

行刑官正高声念着罪状之上的罪行,那些被压上刑台的人都是鹰狼卫潜伏在陈都的奸细,借此向所有人宣告,这就是奸细叛徒的下场。

抽泣声,恸哭声,求饶声,还有婴儿的啼哭声萦绕在李成的耳畔。

那些声音不从刑台之上传来,而是从刑台的另一侧传来,那些人无一例外都是妇孺,她们正是刑台之上那些正要处刑囚徒的家眷。

李成看着刑台之上众人陌生的面孔。

他不认识里面的任何一人,但是他知道,这些人都是他的同道。

他们和他一样,都曾经许下过相同的诺言。

李成微微有些恍惚,恍惚之间,他好像听到了自己儿子的哭声,看到了自己的妻子因为恐惧在发抖,看到了自己满身的伤疤跪在那刑台之上。

“举刀!”

高喝声响起,李成看到了一柄柄利刃被高高举起。

刑台之上的一众被捆绑着的鹰卫缇骑,有人竭力抬起头,直起了脊梁,引颈受戮。

有人默念着什么,紧闭着双眼。

有人浑身颤抖,却仍旧是紧咬着牙关。

但是却没有一人摇尾乞怜,也没有一人流泪哭泣。

刑台之下,众生百相,嘈杂声一直都存在,他们的眼神有的戏虐,有的鄙夷,有人愤怒,但是更多的却是麻木。

“发如韭,剪复生……”

李成听得很真切,他听到一道熟悉的歌声。

“头如鸡,割复鸣!”

那歌声传来的地方正是那不远处刑台。

“行刑!”

李成看到行刑官眼眸之中的怒火。

“噗!”“噗!”“噗!”

那首歌终究是没有唱完,十余颗人头已是滚落于刑台之下。

李成缓缓睁开了眼睛,眼前的烛火已经快要彻底的熄灭了,只剩下了最后一点。

李成凝望着案桌之上那最后的一点烛火,用着只能自己听到的声音,轻唱道。

“吏不必可畏,小民从来不可轻……”

一阵微风从窗户缝隙之中吹入了房舍之中,案桌之上那一盏烛火摇动了一下,就此化作一缕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