沮授神色陡然一变,耿包离他的距离并不远。
他看的很清楚,那锦盒之中放的的那一方玉玺边角正镶嵌着一块黄金。
金镶螭角,那块玉玺的身份不言而喻。
“下官从丘墟之中发现了这枚玉玺……在这玉玺之上,刻有八字……”
沮授竭尽全力,偏过了头去看向袁绍。
灯火摇曳,沮授有些看不清高坐在首座之上的袁绍面容。
狂风呼啸,殿阁之中不知道为何,似乎是没有关紧门窗,妖风在殿阁之中呼啸。
火光跃动,原本明亮的殿阁一下子变得昏暗了许多,让沮授更加难以看清袁绍的神色。
殿阁之中,众人的目光皆是聚焦在了耿包的身上。
“玉玺之上,刻着哪八个字?”
审配缓缓站起了身来,目视着耿包,缓缓开口问道。
殿阁之中的气氛为之一凝,甚至连气温似乎都下降了几度一般。
耿包跪坐于地,捧着锦盒的双手微微有些颤抖,他知道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的身上。
审配的声音,让他感觉到了一种直冲心底的寒意
耿包微微抬头,看向前方,他看到了审配、逢纪、郭图、辛评四人站立在殿阁的左右两侧,冷漠的注视着他。
耿包低下了头,眼睛不自觉的向着左右看去。
他注意到,淳于琼的手已经按在了刀上,他的脸色没有丝毫的变化,鞠义和高览两人的手也隐藏于案桌的下方。
殿阁之中不再明亮,四下的黑暗之中,似乎隐藏着千军万马。
台阶之上的首座,周围只有昏暗的烛光,耿包离袁绍的距离很远,根本无法看清楚袁绍的面容。
但是他能够看到袁绍的身躯微微向前躬着,似乎在等待着他将那八个字说出口中,让众人听闻。
“玉玺之上刻的八字……”
耿包吞咽了一口口水,垂下了头颅,躬低了身躯,颤声说道。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呼——————”
狂风呼啸,旌旗被疾风所卷动的猎猎之声陡然传入了殿阁之中。
沮授面如死灰,他知道袁绍要做什么了。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数月之前,有一首童谣突然被冀州的孩童传唱……
赤德衰尽,袁为黄胤,宜顺天意,以从民心……
他当初听到这首童谣的时候,他也知道不对劲,但是他并没有多想,他知道在袁绍的身旁一直有一群有心人想要袁绍登上帝位。
他以为是那些有心人的自己在哗众取宠,那首童谣也是他们编写的,想要影响袁绍罢了。
现在时机未到,汉帝仍有威望,他们的地盘不稳,军队不多,并没有达到鼎盛之时。
刚刚占据了洛阳,青徐出现了动乱,现在的当务之急应该是寻求发展,厉兵秣马。
他从来没有想过,袁绍居然真敢在如今这种情况之下,冒天下之大不韪……
沮授通体生寒,他艰难的转过头,看向坐在对面左首处的审配。
审配这个时候的目光还停留在耿包的身上,并没有注意到沮授的目光。
沮授看到了审配嘴角的那一抹冷笑,那冷笑让沮授心中的寒意更盛了数分。
沮授环顾四下,殿阁之中,所有人的眼眸之中的眼神让沮授感到恐慌,感到无助。
殿阁之中,除了沮授之外,所有人的眼眸之中都有火焰在跃动。
台阶之上,袁绍缓缓站起了身来。
殿阁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袁绍的起身,从耿包的身上移到了袁绍的身上。
风声渐消,灯火重燃,原本昏暗的殿阁重新变的明亮了起来。
袁绍站在台阶之上,居高临下的俯瞰着殿阁之中的众人。
他在审视殿阁之中众人的反应的神色。
殿阁之中,除了沮授之外所有人都目光炽热的看着袁绍。
如今他们占有幽州、冀州、青州、兖州、徐州、司隶洛阳六州之地,治下民众逾千万……
一旦袁绍登基为帝,那么他们的身份和地位也必然会随其一路水涨船高。
封侯拜相,光宗耀祖……
更为重要的是,现在他们需要一面旗帜。
刘辩已经退位,他们如今,名不正言不顺,各地的地方城邑之中已经有了些许的微词,很多人也开始质疑起了袁绍的想法。
耿包抬起头,仰视着站于高处,彷佛居于九天之上的袁绍,心中最后的一丝惶恐也消失不见了。
“赤德衰尽,袁为黄胤,宜顺天意,以从民心!”
耿包下定了决心,鼓足了勇气。
他很清楚,这一件事,只要他办的漂亮,他必然会被袁绍记住。
高官厚禄,珍宝美人,一切的赏赐和福荫都必然不会缺少。
耿包双手高举,将那放着玉玺的锦盒高举过头顶,高声喊道。
“明公收复洛阳,洛阳便现龙吟,天降大火而毁汉室太庙,此乃上天之意!”
“天命不可违!”
耿包缓缓放下双手,将锦盒放于身前的地面之上,将其往前移动了稍许,随后重重的向着袁绍叩首跪拜,沉声言道。
“下官斗胆,请明公顺从天意,以从民心!”
“放肆!”
袁绍向前猛然踏出一步,沉声喝道。
“天子如今被恶贼困于南阳,我等此时正是奋进向前,勤王保驾之时。”
“汝不过区区主薄,竟然敢妄议天命?!”
袁绍面色冷漠,喝令道。
“左右何在,给将此人给我拿下!”
“下官所言,句句属实,洛阳城六千守军,无一人未闻龙吟之声,大火冲天,丘虚之中只留下下此玉玺。”
“下官以为,这传国玉玺,乃是上天赐予明公!”
耿包此时说话不再吞吐,他的面色凝重,他的声音逐渐的变得了浑厚起来,变得的了有底气了起来。
“天子之位,被其窃据,蛾贼横行,无人可治,内忧外患,烽火连天……”
耿包抬起头,目光炯炯,环顾着殿阁之中的众人。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主薄,但是这一次,面对着一众袁绍军中的高级将校,一众高官贵族,他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他的目光坚定的可怕。
“明公出走洛阳,联络群雄,兴义军,讨凶逆,奈何宵小作乱,难以联合,此非明公之责。”
“冀州叛乱,财匮力尽,民不聊生。”
耿包收回了目光,再度叩首,他的语气激动,声音高昂,慨声说道。
“明公受命于危难之际,旬月之间,扫群凶,除恶首,定冀州,西拒蛾贼,北抗乌桓,东安青州,南定兖州,天下为之而清明。”
“卢公命陨山林之中,陈王刘宠其声为豺狼,挟持陈留王,于陈都私设宫廷,胁迫陈留王登基称帝。”
“天下动荡,万民齐愤!”
“陈留王登基为帝,不合礼法,不合情理,东西有两帝,以致于天下大乱,地动不断,天灾频繁,太庙大火,乃是上天降怒于汉室!”
“赤德衰尽,袁为黄胤,宜顺天意,以从民心!”
耿包双手作揖,高声道。
“孙坚自称于洛阳井中获得传国玉玺,但是孙坚获得传国玺后将其送入陈都,传国玺却就此再无音讯,再无现世、”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此传国玉玺才是真正的传国玉玺,此乃是上天所授!”
“汉室失德,明公取而代之,此乃是天命!”
“明公乃是袁氏之后,袁氏出自于陈,乃是陈,舜之后,以土承火,得应运之次。谶文云:‘代汉者,当涂高也。’此乃天意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