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是坚决的正统士大夫,怎么会学卫小官人这种逆贼?
咔嚓一下跪下,王守仁双手捧着圣旨闭着眼睛沉默着往那一杵。
不看,不听,不语。
“过两日,选一支大军,去关内与神英的队伍交流交流吧,总是互相这么敌视怎么可以,还是要促进了解,毕竟,嘉峪关在他们的手里,与在我们的手里没什么区别,我们还能更好的防备敌人从这里入关。”卫央坐下来翘起二郎腿说道。
王守仁眼睛睁开,但第一眼却看到富贵的超品官服之下,连打了好几个补丁的衣袖,他心中油然生寒,这就是西军的军魂,西陲的第三号人物,一身衣衫,不计较是否破旧,只顾着鲸吞蚕食疆域的野心家。
再想想以神英等朝廷大将为首的将军们,他们哪一个食不厌精,哪一个脍不厌细?谁身上一身随便的衣服,便不是寻常三五户上等人家一年乃至数年的收成?小处见大节,北庭侯碍于身份不得不穿着崭新的官服,很少穿的官服,更不介意官服底下打了补丁的内衬,再想想西陲军民对他的拥戴,这样的将领率领的数百万军民该拿什么去对付?
“我所提心学,乃恪守内心世界之说。对于官员而言,便是不忘‘载舟覆舟’之至理,安民理政治天下,朝廷有几个文臣武将能做得到?人家能做到!”王守仁心中既冷又悲凉,“西陲势大,朝廷鲸吞不得,便只有蚕食它。然而,朝廷内部争权夺利玩弄权术,自天子到群臣,无不沉迷于术,而忘记了大道的奥妙,这怎可和人家争锋关西?”
“这道密旨算不上突兀,前些时候天子便有私密言语嘱咐,道是秦王暗弱,西军当辅佐之。且有‘事可成,西军为肱股,不成,则为勤王之师’的说法儿,老夫没当回事看。如今再一次试探,这就有些过分了,”老王爷直言不讳,“你此番回去之后,只管将今日之事告知天子,西军无意在皇家事务上做什么手脚,天子也不必试探我们的底线,西军年轻人很多,耐不住屡次捉弄,一旦惹急了,事情就不好办了。西陲民众性格激烈,最不喜被当傻子,若是作弄的多了,那可就不好办了。”
原来是这样。
卫央遂让人取来笔墨,当场一蹴而就写成一篇文章。
“昔,有牧童者无名氏,于北山牧羊。忽一日,人闻牧童叫:‘狼至。’遂大惊,半日,无其事。又一日,牧童叫:‘狼至矣。’人大惊,又半日,无事。如是三番,某日,狼真至,牧童大呼:‘狼真至矣,速救。’人大笑,曰:‘小儿可恶,去!’遂为所食。”卫央吹干墨迹,递给王守仁请教,“阳明公可有指教?”
王守仁闭目不语。
卫央遂取密旨大声朗诵之,曰:“王守仁者,王华子,有才学,朕只忧……”
“很好!”王守仁转身就走。
那文章没法评价,什么叫无名氏?
没有名字的贱民的确是无名氏,可尊贵的无以复加的也通常被称之为无名氏啊。
更何况,于北山牧羊,与天子面南坐北几相类。
王守仁不愿评价君父,又怎肯为之而评?
但那密旨却也听不得,一听无名火直往头上冲。
天子何以薄情至此?
他才撞出门,内阁的文书送到了。
很不巧,送信的就是他老父亲。
“你怎么在这?”王华愕然。
王守仁更震怒:“内阁欺人太甚,何故逼人至此?!”
明知他肯定会跑到西陲想办法磨灭西军的战力,内阁却派遣他的老父来传达文书。
这不是逼着他们父子被西军干掉这是什么?
有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这是担心他们父子有一个进了内阁。
该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