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往前走了三四里地,已经深入峡谷之中,两旁的山势依旧险峻,而且此处官道的有些路段居然是栈道,在河边石壁上每隔四五尺就凿洞钉进圆木楔牢,上面铺着六七寸厚的木板,装上护栏,底下还有斜木支撑,宽度堪堪够一架马车通过,如果对向有车马根本无法通行,而那栈道旁边一侧是河水,另一侧是高达十几丈的悬崖峭壁,真可谓是一个地势险要之地。
其实最早的官道是在野熊岭的另一侧,若从临云去呼图木格郡走那条老路至少比这条路要多绕一百余里,因为在二十多年前此地就发现了储量丰富的煤矿和铁矿,因此大梁朝廷在打下呼图木格城后就专门修建了这条新路,不仅方便军马调动,也便于运送此地生产的铠甲兵器,同时也算是给黑水镇的老百姓做了件大好事,这下镇上百姓和山民出山就便捷了许多。
野熊岭就在河对岸连绵不绝的山脉中靠近黑水镇的一座山峰,高达千仞,山势险峻,只因此地曾有过黑熊肆虐而得名,不过现在黑熊早已绝迹,只是这名称却一直流传下来。
马车继续前进,前方河岸边有一块凸起的巨大岩石,官道从其下而过,刚转过去视线便豁然开朗,眼前是一大片河流缓滩,已经可以看见路边零落的房屋和一垄垄菜地,远远地就可以望见官道旁有一座铁索吊桥,两边桥头都是门楼,河对岸更是建有许多的房屋,应该就是黑水镇了。
余一丁赶着马车缓缓抵达吊桥,桥头边的路旁是一排客栈茶楼食肆,再远一些的地方还可以看见一座座的工坊。
稍一打量余一丁就明白了,这座吊桥只能过人和马,车驾是肯定过不去的,如果是过路打尖的旅人只能在桥头的客栈落宿歇息,车马都可以停在客栈的后院。
这里的商铺起名也有意思,全部冠以“桥头”二字,余一丁直接将马车赶到桥头客栈后院,写好房间,眼瞧着已近傍晚,这才带着二女去桥头饭馆吃晚饭,不过云兽却没有下车,它告诉余一丁自己还不饿,晚些时候再直接去客房。
吃过晚饭后三人又过桥去镇上转了转,这黑水镇完全是依据山势走向修建,过桥后只有一条小街,两边不是靠山就是临河修建了两排民居,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个镇子该有的设施这里倒是全都齐备,余一丁倒不仅仅是来看风景,也是趁机侦查地形,夜间他便要去探一探野熊岭。
黑水河的由来就是因为此地产煤和铁,因此附近建有许多煤窑和矿场,长年累月下来竟然将这条河水也染成了黑色。
有了煤和铁,自然而然地在黑水镇附近就建有大量的冶炼加工作坊,这些工坊绝大部分属于官府所有,除了生产基本的生产生活铁具制品以外,主要就是为大梁军队制作铠甲兵器,余一丁刚才在客栈附近看见的许多工坊就是生产这些铁器制品,虽然天色将晚,但远远地还是可以隐约听见工坊内叮叮铛铛的打铁声。
三人在镇上溜达了一圈,回到客栈已是掌灯时分,柳翠和钟离雪进了房间才发现云兽蜷缩在椅子上打盹儿,原来三人去吃饭时余一丁就告诉它所住房间的位置,又将窗户打开一条缝给它留着,云兽趁着后院没什么人的时候自己就钻了进来。
进了房间余一丁就对二女说道,“小翠,雪儿,你们俩先回房间休息,晚上我带着云兽去野熊岭探探虚实。”
柳翠温柔道,“嗯,大哥自己小心。”
钟离雪惊讶道,“为什么不带我们一起?小翠妹妹,你怎么不拦着余大哥?”
余一丁叹口气道,“雪儿姑娘,白天我才告诉你要稍安勿躁嘛,我此去只是探听山贼的虚实,又不是去跟他们打架,人多了反而不方便,你们俩乖乖待在客栈等我的消息,等了解了山贼的具体情况再一网打尽也不迟啊。”
这下钟离雪没有再像以往那样哼一声表示不屑,只是看着柳翠,希望从她的眼睛里瞧出端倪,柳翠对着她笑了笑道,“雪儿姐姐,放心吧,我们就在这里等大哥的消息。”
余一丁和柳翠相处的时间越久,就越觉得这个妮子乖巧,到现在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初为人妇的小妮子,颇有些贤内助的味道了。
“你们先好好休息,也许半夜我就会探好消息回来叫上你们一起行动。”余一丁补了一句。
钟离雪这才展眉嗯了一声,拉着柳翠返回她们的房间,等她俩走后,余一丁换上了一套深色的紧身衣物,等待天色再暗一些就出发。
窗外刚刚响过二更的梆子声,现在黑水镇上的居民基本都已关闭了门窗准备上床歇息,余一丁悄悄地翻窗而出,摸黑向吊桥走去,等他刚刚上了桥面,云兽才如同一团迅疾的白影一般跟了过来,过桥后,一人一兽顺着小街小心翼翼地躲避着更夫和镇上偶尔夜行的酒鬼赌徒,直至两条身影消失在小街尽头的一片树林边。
进了林子他俩便不再有顾虑,借着微弱的月光快速地向野熊岭的方向飞奔而去。
下午过了关卡余一丁就一直在思索这帮山贼的事情,初时他们只有数人,也就是骚扰一下乡里村民,可为什么会突然增加到二三十人,难道还有其他地方的绿林好汉跑到这里来落草?黑水镇真的有那么大的油水可捞吗?莫非是想打铁器制造作坊的主意?大梁的衙役和乡勇团战力确实一般,但是如果山贼真敢打镇上制作军器铠甲的工坊的主意,就要面对承受官军清剿的风险,那就不是对付几个衙役或者几十个乡勇团那么简单的事情了,余一丁相信这帮山贼应该没有那么愚蠢或者那么大胆子和官军作对,何况听那位张捕头说山贼就是在近日疯狂地强抢民女,没有听说他们有打工坊的主意,这又是要搞哪般?俗话说万恶淫为首,这是要拉仇恨吗?
余一丁百思不得其解,因此暗下决定,只有先上山打探一下,看看具体情况再做下一步打算。
不知不觉中,连余一丁自己都没有发现,经过了东勒和天残道人的事情以后,他开始渐渐地变得爱管“闲事”了,以前的他肯定不是这样的,总是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秉持小心谨慎的处事原则,尽量不去主动招惹麻烦,这也是他一贯的为人风格,未穿越前就是这样,不过那时他也确实没有实力,权力能力金钱基本是样样都没有,也只能小心地做人做事,根本没有狂傲的资本。
东勒可以为了解救自己心爱的女子大开杀戒,却使柳四七和何叔这样的无辜之人枉自丢了性命;天残道人可以为证道心利用自己的道行惩治恶徒,但却有设局陷害,请君入瓮之嫌,有违天人合一师法自然的修行理念,他们都是有一定实力之人,那么他们俩做的到底是对是错?
为达到善的目的而使用恶的手段到底是对是错?余一丁心中还没有答案,不过他却知道,如果被山贼抢走的是柳翠或者钟离雪,他必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报仇雪恨,只要能救回二女,哪怕屠尽所有山贼也在所不惜,可是所有的山贼都有必杀之罪吗,如果不是,那么他如此滥杀是又对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