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桃回到院子里时，已经过了用晚膳的时辰，她拐了个弯先去了厨房，从里头顺走了几块糕点，边吃边走地回到了自己的院落。
院子里，离渊站在长廊的尽头，听见了院门口的动静，缓缓地回过身，将做贼似的白桃逮了个正着。
白桃嘴里的糕点还没咽下去，支支吾吾地说：“鬼王，您、您怎么来了？”
离渊伸手，白桃手里的聚魂灯飞到了他的手上，被他稳稳抓住。他望着白桃，声音冰冷：“来拿东西。”
“这样啊。”白桃缩了缩脖子，咽下糕点。
她站在长廊的这头，与离渊隔着长长的廊道，遥遥相望。
府邸中虽有四季，有阴晴，却从不下雨下雪，虽已入春，夜风还是冰冰凉凉的。
白桃想回屋里添件衣服，迈开步子踏入了长廊，在离渊的注视下走到了他面前。
觉得尴尬，白桃向他行了一礼，起身时，听见离渊淡淡地说：“我早已习惯了孤身一人，留你在身边也只是想偷偷懒，但没想到你这么没用，连招魂都招不好。”
白桃自觉有愧，垂首不语。
“还好，有人愿意做这个赔本买卖，用世上的无价之宝来换你。”离渊用食指挑起白桃的下巴，眼神轻蔑，“本王忽然有点分不清，遇上你，究竟是一桩好事，还是一桩倒霉事。”
他的手指很冰，白桃打了个激灵，声音平静，“鬼王的问题我无法回答，但与鬼王相处的三十年来，鬼王对我的照顾和关怀，都让我觉得遇见您是一件好事。”
对于她的言语，离渊没有露出多大的反应，只是扬了扬眉梢，问道：“你不好奇黎侑用什么换了你的自由？”
白桃摇头。
离渊轻笑一声，“你应该要知道。”
他松开了她的下巴，背着月光，覆手而立，“这世间只存在唯一一只九尾狐，相传，九尾狐的九尾能够幻化成世上所有东西，无论是珍宝器具还是宝剑宝典，都行。”
白桃猜到了什么，猛地皱起眉头。
离渊见她的神色，嘴角扯出一抹冷笑，“黎侑用他的九尾换了你的自由，九尾狐的九尾啊，那是可遇不可求的宝贝，这笔交易，我岂能不心动？”
白桃低着脑袋，面色复杂。
她一直都知道与离渊交易必会付出惨痛的代价，可黎侑竟然肯为了她割去九尾！
她望着自己的手，上头还残存着尾巴毛茸茸的触感，那样华美的尾巴，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白桃鼻子一酸，仰首问道：“我不走了，别要他的尾巴，好不好？”
离渊忽然大笑出声，扶额摇头，“你就这么想要留在我这府邸中？”
“我......”白桃低下声音，“不想让他受伤。”
他问她：“如此，你还觉得遇见我是一件好事？”
白桃点头，“是。”
离渊眸子里闪过一缕光。
先前赶去接她时，看见的枯树前的场景又浮上了心头。
树下的二人皆是一身白衣，好生般配。
他眸中的光暗了下去。
他这是做什么？他不是一直都知道的吗？她的幸福不会是他！
“本王，多谢你的厚爱。”离渊猛地往后退了几步，对她说：“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是很清楚吗？与我做交易，没有后悔一说。”
说完，他提步离开，走向长廊尽头的红门，背影决绝。
门随着“嘎吱”的一声合上，白桃想起，这个声音在这三十年间，当她头疼时、悲伤时、迷茫时、恐惧时......甚至在许多个噩梦相伴的夜里，都响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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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府邸的那天，离渊不知道去了哪里，白桃问过府中的侍女，发现离渊自那夜从她院子里出去后，就出了府，对外称闭关修炼。
她换上了刚入府时穿的那身白衣，虽已经洗过许多次，可上头还是能看见淡淡的血迹。
侍女问她：“大人的衣裳都不带走吗？”
白桃摇了摇头，“我要带走的，只有那个盒子。”
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桌上摆着的木盒已经有了些年月，四角都或多或少地有磨损，锁扣也旧了。
她挥手，示意侍女下去，嘱咐道：“如果鬼王回来了，立刻来告诉我。”
“是。”傀儡侍女轻身出了房间，替她合上了门。
白桃坐在木椅上，环顾着这间屋子，这里的每一处都和她刚来时一模一样，似乎她只是暂住在此而已。
木盒被她轻轻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把折扇，几根白发，还有上回从黎侑尾巴上顺下来的白毛。
白发是她刚来那日从衣服的内袋中找到的，本还好奇会是谁的头发，如今，也有了答案。
除了这些，还有一张裁剪成小人状的素黄纸，这是离渊教她折的，能够变成傀儡人，可她学了三十年，只学会了把傀儡变回白纸，没能学会将纸变成人。
白桃望着小人，默默地叹息。
她只盼此番离去，会是归家。
直到离开府邸的最后一刻，白桃都没能见到离渊。
枯树下，黎侑正在等她，仍旧一身白衣如雪，像极了天上那轮月，清冷间却含着温润。
见了她，黎侑提步向她走来。
白桃朝他走去，步子快了些，停在他身前，微微一笑：“久等了。”
她下意识地望了眼他的身后，心里生出愧疚之意。
感受到她的目光，黎侑轻声宽慰道：“想来你已经知道我与他交易的代价，不过你也应该知道，在我心里，你比其他一切都更加重要。”
他丝毫没有掩饰自己对她的爱意。
听到他告白的话语，白桃出乎意料地没有逃避，仰首盯着他的双眸，“天尊，谢谢你。”
“若真要谢我，就不要再叫我天尊了。”黎侑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叫我师父，就像以前那样。”
“可我已经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你也......”白桃顿了下，撇头避开了他的视线，“你也没有必要再对我这么好了。”
黎侑垂眸，轻笑一声。
白桃不解地抬头，恰好栽进了满载着柔情的眸子里，险些要被吸引进去。
他执起她的手，贴在她的胸口处，“你虽然忘记了一切，但你忘不了对我的爱，它早已经深入你的骨髓，融进了你的血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