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双眼变得通红,面色开始泛白,她抓住离渊的手臂,问他:“黎侑是什么?”
离渊一怔,看到猩红的“黎侑”二字,立刻想要拂去她手上的血字,白桃却立刻死死地护着手臂,不让他碰,一脸警惕。
见她如此,离渊心中不免生出些不明的情绪来,有震惊,有敬意,有不忍......最后都化成了无奈与心疼。
他放弃了洗去血字的念头,轻轻地拍着白桃的背,语气温和:“我不认识他,但你若想记住他,那就好好地记着,不要忘记。”
白桃含着泪笑出来,用力地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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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侑睁开眼时,看到了窗外草长莺飞,春意盎然。
他恍惚地坐起身子,一时间脑子里全是空白,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直到看见远处的逍遥湖,才猛地记起这里是逍遥殿,他正在自己的寝屋里。
他颓然地叹了口气。
今年过后,他在万花结上设下血煞就要成型,待星象所示成真的时候,他就可以用元神祭祀血煞,将万花结重新关闭了。
只是他魂飞魄散后,白桃该怎么办呢?
她那时的身份应该已经被众人知晓,要嫁给应咺了吧?
只是他不曾想到,自己对白桃的爱意已经如此深切,以至于做了一场如此真实的梦。
梦里他不顾世俗,与自己的徒弟相爱,他们携手收服了饕餮,却得罪了桡氏,为了天魔大战,他们住进了天宫......他带着她去了青丘,去看了他的父母,他和她在初雪的和山上相吻,约定生死相随,可她却假装喝下孟婆汤,为了得到花族相助和应咺成亲,他也在大婚当日魂飞魄散。
不知道这究竟是一场美梦还是一场噩梦。
黎侑润了润唇,舌尖略过唇角,尝到一丝涩味,苦苦一笑,哑然。
他竟然还会在梦里落泪。
敲门声响起,随后重阳推门而入,一脸惊讶地望着他:“尊上,你醒了?”
黎侑下床穿鞋,问道:“都这个时辰了,怎么不叫醒我?阿桃呢,她用过早膳了吗?”
“尊上,阿桃......”
黎侑整理好衣衫,温柔一笑:“她昨夜又去偷酒吃了?”
重阳看着黎侑,一脸痛苦,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俞翕听到动静,连忙从屋外进来,木灵儿端着汤药紧随其后。
黎侑看着木灵儿,一脸错愕:“灵儿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该......”
熟悉的记忆疯狂地涌了上来——护城河边一身粉衣的小姑娘,她在桃花雨中奔跑,向他告白;将军府里,她满身是伤地与他互通心意,一吻定情;青丘山谷上,她依偎在他的怀里,说要与他生死相随;大雨滂沱的听雨阁中,他们在凉亭下对弈,她说:明日能不能不要祝贺我;大婚之日,姑灌山上,他倒在她的怀里,她说她一定会救他。
撕心裂肺的疼痛感不知来自身体的哪个部位,黎侑哀痛地捂着头,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他哀嚎一声,无力地躺倒在床榻上。
“天尊!”
“师兄!”
木灵儿立刻放下汤药,替黎侑把脉,又向他体内注入了些灵力,待他平静下来,才开口说:“师父说了,天尊醒后会出现记忆错乱的情况,头疼是正常现象,只要他全部记起来了就没事了。”
黎侑面色苍白,迫切地望向俞翕,颤抖地问:“阿桃......阿桃......阿桃呢?”
重阳和木灵儿都沉默地避开了他的视线,俞翕示意他们先离开,屋子里只剩了他们两个人。
俞翕望着黎侑,手中变幻出金色的拂尘,搭在臂弯里,“师兄放心,阿桃她如今很好,身体健朗,只是......她不在昆仑山上。”
“她在哪里?”
“在......”俞翕叹了口气,“在坟山上,如今她是鬼王的侍从。”
黎侑指尖一颤,低垂下头来,盯着双手,喃喃着:“鬼王......坟山。”
俞翕能感受到黎侑情绪的变化,却不知道该如何向他说明这一切的事情。
他坐在了黎侑身侧,斟酌了一番,才开口说:“万花结被师兄关闭后,阿桃和炎广一决死战,最后炎广受重伤失踪,阿桃带领天兵奋战三个月,终于收复魔界,凯旋而归。后来她......她和喧儿之间闹了误会,去了趟孟婆那里,又找到了鬼王,为了借聚魂灯将师兄的元神重聚,她成为了鬼王的侍从,轻易不得离开坟山。”
黎侑半天没有任何反应,俞翕端过药汤,递给他:“师兄,先把身子养好了,其他的事情我们再慢慢地想办法。”
药汁晃荡,苦涩的味道传来,黎侑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他喝下汤药,问道:“过了多久了?”
“自从姑灌山那战后,师兄睡了有三十年了。”
“我是想知道,阿桃在坟山上呆了多久了?”
“三十年......”
“三十年。”黎侑望向窗外,神色怅然,“眼下又是桃花盛开的时候了。”
俞翕端着空碗,跟着叹了口气。
黎侑站起身来,往屋外走去:“三十年,够久了,阿桃也该想家了。”
俞翕立即跟着起身,紧随其后:“师兄,你眼下还不能乱走动。”
黎侑停下脚步,对上俞翕的眸子,眼神坚定:“我要去接她回家。”
“师兄,坟山......”
不等俞翕再说什么,黎侑一把推开房门,掠过门口的众人,径直往西边飞去。
看着越来越小的白影,俞翕一咬牙,将空碗交给木灵儿,连忙跟上了黎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