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歉吗?安慰吗?似乎都无济于事。
半晌,他才开口问道:“阿桃平日一个人的时候,都会做些什么?”
白桃思索一番,笑着道:“看书,练剑,守在灵儿房前,打架,丢......”
丢无忧。
她及时收了声,想要维护自己在黎侑心中温柔的形象。
黎侑低声重复着:“看书,守在灵儿房前,打架......再无其他?”
白桃洗肉的手一顿,“其他?”
黎侑点头,声音中带着笑意,“譬如说,有关于我的。”
白桃瞬间懂了黎侑的意思,低着头使劲儿地搓着鸡肉,“有、有想你。”
黎侑又问:“想我什么?”
白桃晃着脑袋,逐字逐句地说着:“想你......想你什么时候回来,想你早一点回来,想你回来的时候......不要那么累。”
黎侑盯着白桃,瞳孔中她的身影在一次又一次的摇晃中变得越来越高。
“我知道,如今魔界逐渐变得强大,师父和师叔们不仅是在保护龙族,保护天界的众族,更是在维护三界的和平。我身无所长,还被谣言硬生生地掰扯成了祸害三界的罪魁祸首,不知道如何才能帮帮你们,那就老老实实地呆着,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不让你们分心。”
鸡肉被清洗地很干净了,白桃用灵力将鸡肉解冻,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没那样压抑,“师父知道当初我听闻你要参与三界之事时,是怎样的想法吗?”
黎侑定了定神,轻声问她:“阿桃是怎样想的?”
白桃嗤笑一声,“我在想,关我们什么事?它三界乱了就乱了,要打仗就打仗,反正昆仑山上支着结界,碍不着我们二人继续过滋润的日子。”
“后来呢?”
“后来啊,后来师父要来天宫帮忙,我就跟着来了,听到那些宫女在背后嚼舌根子,我恨不得撕了她们的嘴。我才不是那种大度的人,我向来记仇,瑕疵必报。那时候我躲在墙头听她们说话,想到师父正在为了他们操心操神,我就恨得牙痒痒,甚至会想把师父给迷晕了,绑着你逃到一个没有人能够找到的地方,让师父一辈子只保护我一个人。”
白桃苦苦一笑,“我曾经一点都不能理解,为什么师父会突然将自己置身于这样一个境地,直到后来,师父带着我去了青丘,我又去了遗族,看着那些长老、族长耗尽毕生心血所守护的族人,忽然知道了为什么早已不问世事的师父突然决定要参手三界之事。”
黎侑问道:“为何?”
白桃道:“若是连三界都没了,我和师父的家又怎么会安然无恙?”
黎侑眼神一晃,忽然觉得白桃变得有些陌生。
他记得不久前,她还是个在月光下偷酒吃的小姑娘,为了不被自己发现,每次喝完的酒罐子都会重新埋回原处,可总是因为喝的困了就直接睡在了树上,第二日被自己抓了个现行。
白桃莞尔一笑,问道:“师父要守护的才不是这个三界,你想守护的无非是我和你的家,对吗?”
冬日的阳光最为温软,白桃笑着,在黎侑眼中是要比这暖阳还要温软。
半晌,黎侑轻笑了一声,眼睛宛如月牙,清冷却柔和。
他点了头,满头的乌发也跟着动,碎发挡住了眼睛,遮住了满目柔情下的一抹黯然。
“是的。”黎侑声音温柔,却无比坚定,“于我而言,三界众生皆不及一个你。”
窗外飞过两只鸟雀,叽叽喳喳地叫着。
鸡肉处理好后,得生火炖汤,黎侑从灶房角落随意捡了几根柴放到了灶台下,用灵力引燃了柴堆,却被熏了一脸的黑烟,平时白皙干净的脸如今像是一只花猫般。
白桃愣愣地看着满脸黑块的黎侑,猛地想起这冬天的柴火最容易受潮,也怪不得黎侑被染了一脸的颜色。
黎侑见她一直望着自己,疑惑道:“怎么了?”
白桃抬手用衣袖拭去他脸上的乌黑,抿嘴偷笑,“师父脸上沾了灰。”
少女眉眼含笑,头上的蝴蝶簪子一晃一晃,纤细手腕上的白玉镯子泛着幽幽白光。
黎侑瞧得失了神。
白桃手上沾了油渍,只是隔着不远的距离细细地审视着黎侑的脸颊,就连一个小小的黑点都不放过。
她不希望黎侑沾染上半点污垢。
黎侑忽然也抬了手,用衣袖去擦拭白桃的脸颊。
白桃惊了一下,“我脸上也弄脏了?”
黎侑抓住她准备擦脸的手,学着她方才的模样打量着她的脸,直到看得她颧骨上淡出一抹红晕,才认认真真地解释:“没有弄脏,我只是想要这样做,你可以理解成我想要与你亲近。”
白桃嘴角挑了挑,一把抓住黎侑的手揉搓着,把手上的油全部抹在了他的手心手背上,得意地笑着,“师父也可以认为我这样是想与你亲近。”
黎侑望着手上的油腻,哑然。
如今黎侑的手也脏了,白桃更能肆无忌惮地拉着他,倒也的确是与他亲近了。
她不希望黎侑身上有半点污垢,但如若是她自己弄上去的,那便算不得污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