涤毒散的解药需要到午时才能炼制成,如今距午时还剩了半个时辰,白桃不能回自己房里,又不想去应咺的房里,思虑再三,白桃准备出门转转。
地上已经积了不薄的一层雪,一脚踩下去,积雪能够覆盖到鞋底与鞋面缝合之处,发出“嘎吱”的一声脆响。
白桃喜欢这样清脆的声音,放缓了步子,对着前方花白平整的雪地又是一脚。
嘎吱
白桃勾唇轻笑,满地的白雪和她洁白的衣裙衬着她被寒风冻得微红的脸,冬日的光洒在她的身上,如同笼了一层金色的灵力。
白桃在雪地里蹦跳着,脚下不停地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墙角的那颗红梅已有几簇悄然开了,微微张着的花瓣上落了些白雪,晶莹剔透的光泽与那张扬的红交融在一起,倒不显得突兀。
黎侑将窗户推开了些,透过缝隙去瞧在院里蹦跳的仙子。
其实他可以更加毫无顾忌,可他不愿扰了这份景致。
在他平淡无奇的人生里,在他黯然失色的世界里,白桃似是透过无数碎石缝隙的一缕微光,照亮了他生命中那一方寸土。
他开始渴望光明。
白桃玩得正在兴头上,丝毫未察觉这一小小院落里藏着的两个男人,四只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一人透过窗缝,一人透过门缝。
应咺本欲出门透气,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了隔壁巨大的摔门声,吓得没敢出去。
他以为是自己爱慕白桃的事情被黎侑发现了,黎侑气急,摔门而出。
相较于担心黎侑来寻自己的麻烦,应咺更担心白桃会因为避嫌可以疏远自己,拉开了一丝门缝,没曾想看到的竟是白桃。
应咺松了口气,却又隐隐地担心。
莫非是白桃对黎侑说了自己的事情,但是黎侑并不在乎,所以她生气了,摔门而出?
如此,他在白桃心里的地位似乎相较于前者而言,更加不堪。
应咺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心口压抑的慌张。
他心里无数次地设想过向白桃表达心意的场景,却怎么也没想到是在梦里。
在一个他连现实与幻境都分不清的梦里。
“唉——”应咺捏了捏鼻梁骨,眉头紧蹙。
白桃在雪地上踩出一个又一个的小脚印,她的鞋袜湿了,裙摆也湿了,重重地拖拽在雪地上,拉出一长串淡淡的痕迹。
倏忽一阵冷风吹来,梅树枝头的雪扑簌簌地落下,砸在树下的雪地上,砸出一个又一个深浅不一的小坑。
白桃的衣裙被风吹得晃了晃,她头上落了不少雪,肩头本应是花白一片,却被她一跳一跳地抖了下去。
黎侑跟前的窗户被风吹合了。
啪嗒
白桃回身循声望去,一声琴音忽地钻入了她的耳中。
是黎侑在弹琴。
白桃呆愣在了院中,木木地望着被风吹合上的窗,耳边的风声也逐渐淡去,只剩了那一声一声并不流畅的琴音。
似乎是还未谱好的曲子,断断续续的,可每一声都带着弹琴之人深沉的情感,似是深藏在湖底的暗流,汹涌澎湃地想要蹿出水面,掀起一阵惊天骇浪,可屡次想要倾泻而出时,又被什么东西死死地压制住,只得在水中盘旋。
久而久之,暗流似乎也不愿扰乱湖面的平静,努力地压抑着自身,自愿居于湖底,甘心被湖面压抑。
房檐上的一滩积雪猛然坠下,砸到了窗台前的石阶上,发出一声闷响。
噗噗
琴声随之而断,窗户被一阵灵力从里推开,黎侑端坐在书桌前,桌山的那把木琴泛着乳白的幽光。
他本就生的俊俏,眉稍之下的双眸载满了深情,殷红的薄唇轻扬着,如春风般美好。
白桃张了张嘴,脸颊红了。
她承认,若黎侑是她的宫妃,她愿意做一位昏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