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桃颇有些担忧，没敢挪步，黎侑暗示地捏了捏她的手掌，让她放心，她这才转身离去。

相对而立的二人都没有开口说话，静默地注视着对方。

半晌，应咺开口说：“两千年前，阿桃下凡与我相识，是因为不想让天尊被我抢走，可尊上又怎舍得让她产生误会。阿桃历劫当夜，昆仑山内只有她一人，我恰好在山下捡到一块天尊的玉佩，又恰好碰上结界失灵，方才有机会进入昆仑山，与阿桃结下缘分。为了收服饕餮，阿桃偷跑下山，那日本是重阳当值，他却突然被天尊唤去整理房间，才由我顶替值班，而后再次偶遇阿桃，有了与她独处的机会。往日我将此归结为缘分，可如今细细想来，这又哪里能算是缘分呢？不过是落入了一盘棋还不自知罢了。”

黎侑坦然地说：“我的确有意让你们二人交好，可也只是营造了机会，若你们无心，最终也无法成为彼此的至交。”

“若非我知晓天尊对阿桃的心意，定然会觉得天尊无心于阿桃，将她推向我，看似是放手，是成全，可天尊很清楚，只有让我爱上她，才能护她一生周全，成为她一生的依靠，天尊对她，是爱得深沉。”

黎侑望着他，没有说话。

应咺问道：“若是阿桃将真心托付于我，黎侑上神，你不会后悔吗？”

见他改变对自己的称谓，黎侑并不觉得冒昧。

眼下，他们不再是前辈后辈，不是君主臣子，只是两个普普通通的神仙罢了。

黎侑只是淡淡一笑，“若她所爱之人是你，我会亲自送她出嫁，大婚之日，以一曲月光祝福你们。”

应咺笑了笑，“彤长老曾言，月光祝福一对新人，拜月只奏予心上人，上神真是至情至性。”

他的目光变得深沉，言语中透露着无奈，“自从去了天宫，阿桃越来越像个大人，可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少，也只有在上神身边，她才能无忧无虑地欢笑。”

黎侑深深地望了一眼应咺，“她与你相处时，那份纯真的快乐也曾令我嫉妒。”

闻言，应咺愣了一愣，恍惚间，眼前浮现出橙黄的夕阳下那身着白衣的少女，她挑着一把桃木剑，笑得自信张扬，对他说：好久没打的这样舒服了！

一切恍若就发生在昨日，当时的那人如今已经遥不可及。

“晚辈有一事不解。”应咺无声地叹息，“天尊在暗中对我出手相助，却从来不以自己的名义，可是不愿收下我为弟子？”

黎侑摇头道：“你小的时候，我曾问过你将来有何心愿，当时你说：要给三界苍生一个家。自那之后，我便认定你将来必能成为一位令人敬重的主君。我希望众生皆因你的才华与雄心壮志臣服，不会因为你师从何人而对你另眼相看。”

身后是浮云涌动，身前的黎侑仍是一脸淡然，应咺凝视着黎侑的双眸，良久，缓缓向他施了一礼。

黎侑受了礼，并未多说其他。应咺起了身，掠过黎侑，径直向山下走去。

桃花铺得满地都是，应咺踏着落花，驻足在白桃身后五步之外，轻声说：“我会处置这件事情的主谋。”

闻声回首，白桃看见了面色沉重的他，却没看见黎侑。

她有些紧张，对应咺说：“我知道是谁在背后做了这些事情，但是我不想让云姨伤心，所以不想将她的作为公之于众。”

“你想怎么做？”

“向我道歉，施以惩戒，这便足够。”白桃请求地看着他，“我不想再让这件事情伤害到更多人。”

应咺望着他，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只有她。良久，他才点头同意，说：“我会按照你的意思去做。”

白桃笑了，“多谢！”

应咺的嘴角也随之扬起，笑着说：“你先后两次拒绝了我的心愿，这一次，可不能再拒绝了。”

“你的心愿是什么？”

“三日后，若是碧空万里，借我一个午后的时间，我会在太湖湖畔等你，那时，我会给你想要的东西。”

说完，也不待白桃回答行或不行，他从她身侧走过，双目直视前方的军队，嘴角的弧度缓缓地落下。

数步后，应咺飞上了高空，在一众天兵的簇拥下又风风火火地回了天宫。

本以为应咺会说服她，让她跟着回天宫，可他只是留下了这样一句话，背影凄凉，白桃不禁想到了在鬼王府邸中凝视过无数次的那个背影。

离渊的孤独，是因为无人相伴，可应咺身边有那么多人，为什么会让她觉得孤独呢？

不知何时，黎侑已经站在了她的身侧，伸手将她揽进了怀里，白桃倚靠在黎侑的胸膛，呼吸深沉。

她望着天上逐渐消失的身影，觉得内心有些痛苦，仿佛有什么珍贵的东西正在离自己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