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父粹不会知道,因为他不敌兆安国,却避免自己后路被偷家。
吕信在酆军与沛军交战的时候,率领三万‘精锐’摸进梁地,企图直接袭酆军后路。但酆军战败,吕信的偷家之路只能无疾而终。
嘉德七年十一月,冬,大寒。
聂嗣总感觉这两年时间过得特别快,可能是因为他太专心做两件事情,以至于忘记时间罢。
朝廷的剿匪大业如火如荼,底下百姓的哀嚎却是越发响亮。如今匪患集中爆发在徐、扬、青三州,这三个地方遭受张元通和沛王的劫掠,加之朝廷的剥削,已经开始离心离德。
豫州情况已经彻底糜烂,聂嗣听父亲说,如今豫州的太守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活着但不入朝述职,同地方豪奢勾结,聚拢郡兵对抗吕信。
另一种是死掉的太守。因为豫州乃南方战乱中心,朝廷上根本没人愿意去当太守。但事情总是有些例外的,有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小愣头青不信邪,想要做中兴国朝的柱石,领了太守印信前往豫州,结果半道上被饿疯的百姓给杀了!
今岁的豫州,因战乱之苦,彻底弃绝耕种。因为老实耕种根本不可能,王崇赞虽灭,但吕信仍在。而且雒阳军一味和沛军死磕,根本不管吕信,这就导致吕信在豫州肆无忌惮的扩充力量,吸纳百姓。
根据消息,传闻吕信已经拥兵近十万。
扬州为反贼隔绝,朝廷一时间又拿不下沛王。这就导致扬州本地豪奢为求自保,纷纷释放野心。
白天当顺民,晚上当贼寇。有些地方的坞堡能媲美小型城池,里面的庄丁人数也逾千。扬州未死的酆朝太守见朝廷剿灭反贼不利,纷纷生出自保之心,要么和豪奢勾结,要么自立门户。
诺大的扬州,纷乱无比。
今岁的荆州也不安稳,武陵郡一带有邪魔歪道乘机举事,哄骗无知百姓,如今在荆南诸郡闹得声势很大。这也不出聂嗣预料,因为战乱通常都是滋养邪魔歪道的土壤。
广、宁、交三州,距离太远,聂嗣对那里的情况不是很了解。而且他父亲也来信告诉他,朝廷现在对广、宁、交三州的情况也不是很了解!
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要么是朝廷失去对边州的掌控,要么是边州看见中原腹地情况不对劲,开始有贰心了。
目下而言,朝廷掌控力度最强的无非司、并、兖三州。
雍州现在明面上是顺民,但从聂嗣掌控的情报来看,已经是烈火烹油,鼎沸之势。
华阳的情况稍微好点,毕竟是聂氏做主,当作根基来经营。但华阳郡以外,诸如冯翊、北地、安定、扶风等地,已是危在旦夕。明面上,雍州各郡都出现大量贼寇,烧杀抢掠,同官府对抗。
暗地里,不少的豪奢之家甚至和贼寇勾结,祸害百姓。雍州不少的太守上书朝廷,希望朝廷派兵剿匪,但全都石沉大海,没有半点回响。
前段时间,北地郡太守为抵抗卷土重来的蓟阚,不惜违背朝廷命令,招募兵勇对抗蓟阚。不久之后,为朝廷知晓,直接革职查办。下命令的人是大司马。
有此前车之鉴,其他郡太守纷纷安静,再也不敢提招募兵勇的计划。
但也由此,加剧雍州的糜烂。朝廷不管雍州安稳与否,只张嘴要粮食,导致太守们疯狂去压榨百姓。心善的,如冯翊郡太守甘舒,自己掏粮食补助百姓。
心恶的,不管不顾,继续压榨。
除却官府的压榨,雍州地方豪奢,暗中屯聚粮草,祸害百姓,勾连贼寇,祸害地方郡县。
总之,一桩桩一件件,一团乱麻。
这种情况,不仅在雍州上演,较为安稳的梁、益二州同样如此。
梁州和益州偏居西南一角,又因地形气候关系,成为酆朝的产粮大州。现在冀、徐、青、豫、扬、荆等州局势不明,百姓流离失所不能安心侍农,毫无粮收。朝廷将目光聚集在梁、益二州,从这两州调拨大量粮食。
一次两次倒也无妨,毕竟益州和梁州没有经历战乱和天灾,尚有盈余。但随着朝廷三十五万大军在外征战,这消耗可就大了。嘉德七年,朝廷给益、梁二州各郡太守下了死命令,必须集齐四十万石大军粮草。
梁州和益州各郡太守咬牙集齐四十万石粮食送去雒阳,但也由此导致这些太守的不满,因为粮食收光了,百姓只能挨饿,这就导致百姓大量投入豪族门下。
豪族本就有钱,现在又得人口,他们已不将太守放在眼里。同时对朝廷更无好感,因为朝廷剥削完百姓,肯定轮到他们。
至此,豪族们暗地里开始大肆扩张私兵。有些情况,太守是知道的,但是太守根本不敢说,甚至不敢上书朝廷。
因为朝廷不可能派兵来援。
至于秦州和凉州就跟不用说了,这两州本就耕地稀少,加上地方豪奢的并田,百姓早就朝不保夕。
这天下,有名有姓造反的人现在还不多,大部分都是在一县之地劫掠。
可是将目光放在全局,你就能浑身惊悚。
密密麻麻的火点在九州大地上遍地开花,宛如得了天花的病人一样,满脸的红痘。
“这应该就是星星之火罢。”聂嗣看着草绘的九州舆图,上面消息确认的造反势力都有标注,其中豫州吕信和徐州张元通最为醒目。
“大兄,伍元浒刚从并州回来,他告诉我,眼下并州常山、乐平和上党等地,出现大量太行马匪。他们有的人数在数十人,有的上百人。最大的一支有上千人,纵横赵国等地,其首领叫吴戎,又称袄贼众。”宋圭在旁说道。
聂嗣点点头,提笔在舆图‘赵国’上写下‘吴戎’。
目前而言,这些贼寇尚未成气候,当地官府没有朝廷的命令又不敢募兵,加上天灾人祸,只能看着这些贼寇一步步做大。
当然,聂嗣知道,这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大大小小如棋子一样坐落在各地的豪强大户。他们聚粮,聚民,做着和自己一样的事情。有的是为求自保,有的则包藏祸心。
朝廷亟待剿灭巨鹿王和沛王,对地方的情况无能为力。邓亥和赵无伤担心地方彻底失控,又不准地方官府募兵剿贼,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情况往深渊滑落。
连带着,太守和县令也开始阳奉阴违,不把朝廷的政令当一回事情。
现在,聂嗣觉得就算南北反王被剿灭,天下的情况也不容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