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粲道:“伯继,说起此事,我们不太明白,大司马既然予你高官厚爵,为何又剥夺你的实权呢?”
“你们真的猜不出来?”聂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祁氏兄弟的脑子,他可不相信一点也猜不到原因。
闻言,祁咎干咳一声,说道:“其实也不是全无猜测,大司马掌管军权,他这么做,怕是忌惮伯继的才华吧。”
很委婉的说法,聂嗣道:“不尽然,大司马还不至于此。他之所以予我高官厚爵,其实是因为在攻打义阳王的时候,我在没有通知他的情况下,夺走了兵权,指挥兵马作战。所以,大司马才会由此而忌惮于我。”
涉及夺权,祁粲与祁咎顿时秒懂。按照大司马先前针对天子夺权一事的应对态度来看,他是个对兵权抓的很死的人。聂嗣在没有通知他的情况下夺走前线兵马指挥权,确实容易引起大司马的忌惮。
只是,祁氏兄弟很不忿,祁咎道:“伯继你打了胜仗,他却如此待你,简直毫无道理!”
“子越,他们若是讲道理,现在统摄天下的应该是天子,而不是大司马和大司徒。”聂嗣幽幽道。潜意思就是,你还是太年轻了,不懂得官场险恶,人心相背。
闻言,祁咎一顿,旋即叹道:“如此下去,国将不国,置九州百姓于何处!”
祁粲思忖片刻,问道:“伯继,你难道就准备这么下去吗?”
“子宣的意思是?”
“伯继,你有颠覆乾坤,中兴国朝之能,就甘心如此遭受大司马打压,默默无闻下去吗?”
“呵呵。”聂嗣一声冷笑,言道:“子宣,不瞒你。其实我原先与前大司空蔺公孙女有婚约在身,但是天子为了拉拢蔺公,强娶蔺氏淑女,将我聂氏尊严践踏脚底,成为天下笑柄!”
“子宣,换做是你,心底焉能好受?”
这件事情,祁粲还真是不知道。
“竟有此事?”
旋即,聂嗣将天子娶走蔺浔浔的事情说了一遍。
然后,祁氏兄弟哑口无言。
不论怎么看,天子这事做的都不合理,甚至是有失道德水准。倘若蔺氏淑女没有婚配在身,天子当然可以娶走。可是在明知道蔺氏和聂氏有婚约的情况下,天子还是强娶蔺氏淑女,这就有点欺负人,甚至是蔑视人的意思。
“原来是这样。”祁粲先是一叹,旋即问道:“如此,伯继不打算支持天子夺回大权吗?”
闻言,聂嗣一笑,言道:“子宣,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先告诉你一个情况。”
“请伯继言明。”
“这次朝廷虽然剿灭义阳王,平定荆州。但荆州遭遇水患,朝廷没有能力赈灾,且又为叛贼占据,百信苦不堪言。朝廷十万新军,军械钱粮辎重,皆是向百姓征收税赋所得。在此之前,为了应对西北白狄之危害,朝廷已经征收税赋一次。加上十万新军所征收之税赋,已经是第二次。”
“且,此次不仅是荆州遭重,豫州九月以前滴雨未落,庄稼多有旱死。九月以后,豫州大雨不歇,当时正值秋粮成熟之际,可以想见这次豫州遭受水旱双灾,百姓生活又将会如何困苦。”
“沛王与巨鹿王环视在侧,白狄与肃慎欲荼毒九州贼心不死,朝廷四面皆敌,一旦动兵,兵马钱粮之资必将落在百姓头上。子宣,你也是熟读圣贤书之人,如此情况,循环往复,会如何?”
随着聂嗣的声音落下,祁粲与祁咎浑身直冒冷汗。他们当然知道会怎么样。
如今荆、豫二州灾害不断,朝廷又数次向各地征收税赋,百姓苦不堪言,一旦百姓无法担负朝廷肆无忌惮的索取的时候,届时将会天下大乱!
聂嗣望着屋外的白云,幽幽的说道:“现在不是天子能不能夺回朝政大权的问题,而是能不能稳住九州的问题。如果这个时候朝廷内部互生龃龉,不用巨鹿王和沛王动手,这天下就得拱手想让。”
现在基本上是个死局,忠于天子的聪明人自然很清楚眼下的情况,所以非常难受。大司马等人同样不好受,别看他们大权在握,但实际上他们要思考的问题太多。既要和内部人斗,又要和外部威胁相斗。
总之,没有谁是轻松的。
聂嗣觉得自己现在闲在家里面当宅男没什么不好,以大司马对兵权的重视,他是不可能走正规渠道掌握兵权的。而且,他一旦彻底投向大司马,可以想见,在未来的平叛战争之中,他将会变成大司马扫灭天下反贼的工具。
他能得到什么?
答案是什么也没有,或许名望算一回事。但是他现在已有不俗的名望,完全没必要继续折磨自己,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
他的根基,不是雒阳。
良久之后,祁粲方才失神道:“朝廷,竟已至此?”
聂嗣道:“你久在河东,没有去荆州和豫州走走。我可以告诉你们,现在荆、豫二州犹如烈火烹油。朝廷若是不赈灾,不抚民,情况只会更加糜烂。”
朝廷会赈灾吗?
答案是不可能赈灾!
现在沛王和巨鹿王谋反在即,朝廷的钱粮全都在囤聚,准备招募士兵,打造军械,囤积粮草。同时,西北长城军团和北疆军团两个方面,都是朝廷在供应钱粮。
如今的情况,朝廷哪里还有多余的钱来赈灾?
说句不好听的,朝廷没有从荆、豫二州索取钱粮,那就已经算是十分仁心爱民!
祁咎迅速整理思绪,看向聂嗣,“伯继,倘若那一天到来,你欲何为?”
闻言,聂嗣一笑,“我当然是回家种田了。”
祁氏兄弟顿时一楞。
便在此时,韩伯声音在外响起。
“少君,外面有一人自称少君旧识,名叫徐庸,求见少君。”
徐庸?
那个铸剑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