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营内,聂嗣正在慢条斯理的用白布包扎手掌。在他的掌心有两道疤痕,一道是去岁的,如今已经渐渐愈合。这一道新疤想要愈合,没有一年的功夫怕是不易。
不多时,栾冗走进帐内。
“将军,那几个粮官的名字,已经记录在军功册上。”
闻言,聂嗣眼帘微阖,轻声道:“德昂,我是不是很自私。”
栾冗微微低头,言道:“属下知道,这是将军迫于无奈之举,虽然有些过失,但是将军是为了大局着想。”
“你倒是会安慰我。”聂嗣一笑,旋即道:“你去找蔺琅记录军功,他有不少怨言吧。”
虽然蔺氏兄弟表面上没有说什么,但是聂嗣知道,他们心里面肯定不舒服。他是很想得到这俩兄弟,也愿意为此尽力,只可惜,经此一事,他们怕是对自己有意见了。
“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不停叹气。”栾冗迟疑道。
“叹气么。”聂嗣点点头,“倒是符合他们的身份。”
事情已毕,现在后悔也是无用。该是他的,终究是他的。不是他的,强求也没有用处。
说起来,蔺氏兄弟的心思,倒是和甘瑢有些相似。
“良善之心,我已经丢在丹水,这辈子怕是都找不回来了。”聂嗣看着帐顶,喃喃自语。
蔺氏兄弟对聂嗣的狠辣手段,感到非常不适,尽管他们知道聂嗣为什么要这么做,可他们心底还是难以接受。
“兄长,方才聂嗣让栾冗前来,将那几名粮官的名字记录在军功册上。他终究,还是良心未泯。”蔺琅叹道。
蔺珀微微沉默须臾,言道:“在我看来,所谓士卒,不过是他手中棋子。此人既有把握棋子之能,也有操控棋子之智。凭其谋略胆识,兵法韬略,将来不知道能走到哪一步。”
“兄长认为,此战必胜?”
“必胜。”
“为何?”听见兄长如此笃定的语气,蔺琅感到好奇。
蔺珀解释道:“借粮官一事,博取士卒信任,破灭谣言。随后破釜决战,三军士卒已无退路,唯有死战。反观叛军,只怕认为,此时此刻的酆军,已经是强弩之末,溃兵之流吧。”
蔺琅微微颔首,“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原来说的是这个意思,如此来看,确实是这样。背水一战,不胜便死!”
蔺珀又是一阵沉默,说道:“他的冷厉,我今日算是领教了。”
闻言,蔺琅一阵沉默。
.........
宛县。
公叔服率军渡河,在永饶冶以东两里之地扎营,彻底断绝酆军东撤之路,而在永饶冶以南的南就聚,驻扎着华裕邯的三万大军,东、南两个方位,六万大军严阵以待。
时间进入嘉德五年十月,荆、豫二州的大雨算是稍稍停歇,不过还是细雨连绵,太阳一日也未出现过。周围收秋粮的百姓遭了殃,庄稼十不存一,收割的粮食也干瘪无比,好像营养不良一样。
不过,此时的公叔服显然没有时间去在意庄稼的事情,他的全部精力都在永饶冶的酆军身上。根据他的推算,这两日酆军就会粮食用尽,而到那个时候,正是他出兵的时候。
“这一次,任凭那聂嗣生有三头六臂,也不能逃脱我们的天罗地网。”公叔服立在营帐中,笑着说。
义阳军围而不打,一为消磨酆军士气,二等酆军粮草用尽,坐看酆军营啸。到时候,他们再度进攻,将会轻而易举荡平酆军。
宋闻道:“聂嗣也不过是常人而已,此人虽有才华,但却恃才傲物,不将天下英雄放在眼中。这一次,他们自以为计划天衣无缝,但实际上漏洞百出。南下攻打我国王都,就是他们最大的失误。倘若他们合兵攻打宛县,胜负真的难料。”
似乎是认定聂嗣输定了,现在宋闻也有心情回顾之前的战役布局之事。
公叔服也说道:“是啊,倘若他们六万大军,不下新野,直攻宛县,我们怕是真的难以守住。”
“战场之上,战机瞬息万变,一时胜负算不了什么。有的人败十次也无妨,可有的人败一次,就什么都没了。”宋闻感慨道:“此次击溃来犯酆军,朝廷那边必将陷入虚弱,再也无力南顾。到时候,我们就能趁机恢复国力,再图天下。”
“军师所言甚是,父王得军师,真乃大幸。”公叔服笑着道。
宋闻谦逊道:“都是公子用心之故,属下不过是为公子查缺补漏,当不得公子如此夸赞。”
公叔服哈哈一笑,马屁拍得他很舒服。接着,他转而可惜道:“那聂嗣也算得上一时人杰,若是能将其收服,咱们又能添一大将!”
“公子还是放弃这个想法吧,聂嗣之父,乃是九卿廷尉聂抗,他绝不会投降我们。再者,此子极度危险,若能杀便杀,绝不要手下留情。”宋闻说道。
“我只是说说而已。”公叔服摆摆手。
便在此时,黎乙弓冲进大帐,兴奋道:“公子,酆军营啸了!”
闻言,公叔服大喜,连忙确认:“可是真的?”
“是真的!”
随后,公叔服等人纵马离营,接近酆军大营所在。
远远的,公叔服便看见浓浓的黑烟自大营上方冲起,火焰在浓烟中时隐时现。哪怕天空下着小雨,可是熊熊燃烧的巨焰,却让每一个人感受到灼热。
营啸!
这是所有带兵将军最恐惧的事情,它比在战场上战败还恐怖。
便在此时,几名哨骑策马而来,至近前,其中一名哨骑抱拳道:“公子,酆军大营已经有士卒开始偷跑,卑职抓了一人拷问,得知酆军早已断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