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宫外围。
蔺纮吐出卡在嗓子眼里面的浓痰,整个人顿时长舒口气,靠在墙壁上贪婪的呼吸空气。
“大父,现在感觉怎么样?”蔺琅给他抚背顺气。
蔺纮点点头,“没事,暂时还死不了。”
在他们周围,站满士卒,时不时能听见行宫中天子传出来的得意狂笑。
“大父,你说天子这次会成功吗?”蔺珀坐在蔺纮身边,看着来来往往的士卒,压低声音询问。
“你们觉得呢?”蔺纮反问。
蔺琅摇摇头,低声道:“天子此番虽然出其不意,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可是邓亥等人的应对未免过于从容。从事情发生到现在,邓亥他们好想知道天子会这么做一样,整个抵抗过程十分顺利,完全没有惊慌失措的表现。”
蔺珀补充道:“而且,我私以为,就算天子最后真的成功,只怕那个叶赢会变成第二个邓亥。”
“兄长,你想的太远了。”蔺琅冷笑道:“你们难道没想过么,大司马等人一旦在此地身死,天下兵马如何调动降服?我们暂且不说长城军团、北疆军团。单是雒阳的二十余万南北大军,他们会服从一个叶赢?”
“此外,大司徒等人一旦伏诛,朝堂至少有七成官吏下狱问罪,到时候整个朝廷的运转都会陷入迟滞!”
听着两个孙子你一言我一语的分析利弊,蔺纮老怀欣慰。
“你们说的都对,但是你们都忘了一点。”
“什么?”
“大司徒等人一旦身死,朝廷必将元气大伤,中枢与地方,怕是会割裂啊!”
闻言,蔺珀和蔺琅浑身一颤。他们对视一眼,想到了在荆州造反的义阳王。
蔺纮接着道:“天子太急躁了,这一次不论成功失败,乱局必定会出现。大司徒等人纵为权臣,但是却牢牢掌控着地方,一旦他们身死,那一切可就不妙了。天子就算再怎么英明神武,可短时间内也无法控制地方。你们知道,一旦地方和中枢失去联系,会发生什么吗?”
这还用想,蔺氏兄弟用脚趾头想也知道。
“如此说来,大父是觉得天子失败为好?”蔺珀问道。
蔺纮摇摇头,“我不知道,事实上这次的事情处处透露着诡异。叶赢是大司马的人,他不会不知道大司马的实力。向来,军方从来不沾朝政,可是这个叶赢怎么会突然效忠天子,你们不觉得奇怪么。”
蔺琅左右看看,确定没人能听见,低声问道:“大父,倘若天子失败,大司马会废帝吗?”
蔺纮沉默好一会儿,方才不确定道:“如果失败,天子有两种下场。其一是被彻底幽静,再无机会接触朝政。其二,就是你说的。不过国朝史上从未有过臣废君的先例,所以,大司马应该不会这么做。”
蔺珀沉吟道:“天子胜,则朝政混乱。天子败,则国将不国。”
闻言,祖孙三人同时沉默。
行宫中。
姒泓靠在凭几上,左右两边跪坐着帝党的全部成员。此刻,这些帝党官吏,正在笑着商议战后处理事宜。在他们看来,这一次,邓亥等人必死无疑!
“邓亥和柳齐罪大恶极,立斩无赦。大司马依附奸佞,无视天子,可饶其性命,囚禁在府。廷尉聂抗不尊天子,甘为奸贼,应当抄家斩首!”姒召侃侃而谈。
姒泓道:“大司马可以饶其一命,朕还需要他稳定军方。不过邓亥等人,恶贯满盈,必须斩首,以儆效尤!”
“陛下圣明!”
宫殿西北角,幕帘放下,掩盖了一张妖媚的脸颊。
“如此说来,邓亥等人早有准备?”太后骊姬,看向上官胭。
其实太后手中,并不像聂嗣猜测的那样,握着一支神秘的暗杀部队。上官胭等人并不是什么暗杀组织,她们是太后的贴身宫女,又因习得剑舞,故而被太后提拔为心腹,平时带在身边,充作耳目。
“天子发难之时,邓亥等人面不改色,好似早有预料。且,后续两军交战,敌军进退有据,负隅顽抗,显然是做了一番准备。”上官胭低头说着,藏在衣袖中的手掌轻微颤抖。
骊姬轻咬红唇,懊恼道:“本宫应该劝天子迟点动手的。”事实上,依据她的安排,根本不是在猎场发难,而是狩猎完毕,天子在行宫宴客之时再发难!
届时,她手下的舞女将会以献舞为名,出其不意控制群臣,同时叶赢在外举兵响应,控制光禄勋等士卒。如此一来,大事笃定。
但是天子没有那个耐心,他拒绝了太后的提议,决定在猎场之上动手。
“再探!”骊姬下令。
上官胭和瑶妲同时躬身应命,悄悄退出去。
俩人走在无人廊道中,瑶妲忍不住问道:“阿姊,那个聂嗣逃了吧?”
“应该没有。”上官胭心在颤抖。
“不会吧,你不是将令牌交给他了么?”瑶妲疑惑。
上官胭道:“廷尉还在这里,他岂会放弃父亲独自逃生。”说完,她只感觉天旋地转。明明冒着那么大的风险,通风报信,就是希望他能逃走。
可是,为什么不逃?
聂嗣,你为什么不逃!
瑶妲悄悄看一眼上官胭,小心安慰道:“或许,天子不会对廷尉怎么样,毕竟邓亥等人才是首恶。”
上官胭摇摇头,“他曾得罪天子,已经被天子所恶,绝不会有好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