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吸引力肯定是大于男人的,聂嗣进殿以后,只是粗略观察天子,对骊姬的印象较为深刻,不过人言可畏,聂嗣不敢御前失礼,只是匆匆一瞥骊姬。
虽则如此,却也足够惊艳。
现如今,才有时间打量少年天子。他与天子之间相隔约莫二十余步,他视力颇好,能够将天子容貌看的清晰。天子年纪虽小,然则却故作老练,不过其青涩稚嫩的面孔还是出卖了他自身的气质。
皇室子弟,颜值总归不会太差。天子既没有黑痣,也没有麻子脸,看起来颇为清秀。
姒泓见聂嗣容貌出众,且身材修长,当下心中的些许膈应也是稍稍减轻。
所谓膈应,便是聂嗣父亲聂抗给天子带去的。
“聂卿来京已有数日,朕忙于国事,一直未能相见。今日濮夫子偶然提及显学大家范夫子,朕这才想起来聂卿。故此,召聂卿相见。今日一见,聂卿身姿卓然,不愧是国之栋梁之才,朕心甚慰。”
这种场面话聂嗣自然能听得出来,一个被架空的天子,谈什么忙于国事。无异于乡间浪子言自家田地收获颇丰,极为滑稽。
“陛下言重,微臣初来雒阳,一应事宜尚未熟悉,故而晚来拜谒天子,还望陛下恕罪。”
姒泓呵呵一笑,对聂嗣的反应很满意,虽说不是诚惶诚恐的尊敬,但是也比邓亥之流的嚣张要好上许多。
“范夫子在先帝朝时,便以直谏、敢谏闻名朝野,先帝时常赞其忠良之士,国之干吏。朕闻范夫子于荆州失踪,心中甚为悲痛,他日若能得见范夫子,定当请其为御史,察朕之过。”
还是场面话。
范瓘曾和聂嗣说过,他之所以不做官,回到荆州开办书院,实则是因为先帝消极怠政,无望治理天下,肃清朝野,眼看奸佞纵横朝堂,他心灰意冷之下才选择归隐。
至于任命御史之说,在聂嗣看来不过是个笑话。眼下的天子,还有人事任命大权吗?
倘若他真的还有此等权力,断断不会如此智障,将他聂嗣安排一个看门狗的角色。天子的处境,在聂嗣看来差到了极点,与傀儡无异。他现在之所以还能挣扎,无非是因为邓亥和柳齐尚未全面掌控朝政,否则他今日连接见自己的资格都没有。
“陛下厚爱,他日微臣若是见到夫子,定当告之。”
闻言,姒泓咳嗽一声,接着道:“聂卿此前一举击溃十万叛军,少年英雄,雍州梓材,朕早想一见,互诉衷肠。聂卿可否为朕,详细说说上洛一战具体细则?”
“微臣遵命。”
其实,在聂嗣看来,天子这是在找话题和他说话,目的是什么聂嗣暂且不知道。只要天子的示意不明显,他就乐得装傻。天子让他说那一战,他自然是愿意给天子讲解一番。
至于天子是不是真的感兴趣,他可不管。
一炷香时间过去,聂嗣讲解完毕。
姒泓赞叹:“聂卿大才,朕不胜欣喜。”
闻听此言,聂嗣当下更加确定心中想法。天子对他打仗的事情根本不感兴趣,他只是找话题罢了。
“谢陛下夸赞。”
紧跟着,姒泓给濮崟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代自己说话。实际上,姒泓确实没有准备好和聂嗣拉近关系,故而有些词穷,打算先打腹稿,过会儿和聂嗣交谈。
濮崟自然是收到了天子的眼色,他老于世故,自然明白天子借他名义请聂嗣入宫的原因。不过他乐见其成,倘若天子真能收服聂嗣,那么聂抗那边必定会有所偏向。
“聂大人。”
“不敢在祭酒面前妄称大人,濮夫子唤在下伯继便是。”聂嗣听得濮崟说话,当即拱手,言辞十分谦逊。
文人虽不能杀人,但是他们的口笔却能坏人名声。而名声恰恰是聂嗣目前最需要的,好名声的好处不言而喻。
濮崟身为太学祭酒,当世显学大家,执天下文士之牛耳,聂嗣自是不愿意得罪他。
“好,伯继。”濮崟也是十分满意聂嗣的谦逊态度,当下捋着胡须,笑道:“当年吾与范瓘是为故人,其学识主张,吾也十分认同。自他归隐丹水以后,吾便甚少得知他的消息,眼下见到故人弟子,心中不胜欣喜啊。”
“嗣,求学之时,也曾听夫子提过祭酒,言辞之中颇为认可。今日有幸得见祭酒,当面聆听教诲,实乃嗣的荣幸。”聂嗣谦虚道。
实际上,范瓘确实和聂嗣说过他以前在雒阳的朋友,不过大多要么老死,要么归隐。涉及濮崟的事情很少,没有聂嗣说的那么好。
濮崟呵呵一笑,他暗想这个年轻人是个聪敏人。范瓘当年在雒阳为官,出了名的便是宁折不弯的臭脾气,时人称呼他‘范石头’。濮崟记得自己和范瓘可没有那么好的交情,顶多算是惺惺相惜。
不过他也没有戳穿,兴许范瓘真的这么说过也说不定。
而后,濮崟自然是考较一番聂嗣的学识,一来是想看看聂嗣是否真有其才,二来也是为天子争取时间。
结果让濮崟颇为满意,聂嗣才学十分出众,先圣言辞张口便来,个中深理也能理解透彻,且有自己独特看法。其变通之智,远超当年的范瓘。
“难怪光禄大夫曾对吾言,梓材栋梁出丹水,公羊荀聂谁争先。今日一见,名副其实,果真不同凡俗,可赞!”
聂嗣谦逊道:“嗣不过初窥学海,万万当不得光禄大夫如此称赞,心中不胜惶恐。”
濮崟呵呵一笑,忽然瞥见聂嗣腰间玉佩,当下笑着道:“你莫要在吾面前谦逊,吾观你腰间玉佩甚为眼熟,倘若吾没猜错,那应该是范瓘的心爱之玉佩吧。”
闻言,聂嗣颔首。
“范瓘将此玉佩赠予你,实则便是承认你是他的得意弟子,且有传其衣钵之意啊。”濮崟感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