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府。
烛火轻蔓,蔺氏兄弟静静守在榻前。这几日,蔺浔浔经医工潜心治疗,已经恢复许多,情绪也渐渐稳定。
看着妹妹安静的睡容,蔺琅轻声道:“兄长,若是你实在不愿意接纳大王,不妨将妹妹交给我,由我带去雍州安置。如此,好过留在皇宫遭受天子折磨。”
方才,他们兄弟二人已从妹妹口中得知这些年天子的所作所为。
动辄打骂不说,竟逼他们小妹服催生药,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仲柔,吾才是蔺氏少君,岂能让你独挑蔺氏大梁。”
“兄长?”蔺琅转头,期待的看着他。
蔺珀微笑道:“我已想通,如今天下再不复过往,岂能久眷过往之事。大父说得对,蔺氏没必要为酆朝陪葬。朝廷沦落至今,是非曲直自有公断,吾等不必计较。”
天子对蔺浔浔做的恶事,彻底让蔺珀斩断对酆朝的眷念。
“这是我近来听见最高兴的话。”蔺琅感慨道:“兄长,大王有并吞宇内之心,吾等若能尽心辅佐,未尝不能再现盛世。”
“言之尚早。”蔺珀沉吟道:“此番封王,明面上燧王是为诸王之首,但众诸侯心怀异志,只怕暗中已开始互相戒备。值此之际,雒阳非久留之地,速劝燧王返回雍州才是。”
“兄长说的,也是我的想法。”蔺琅道:“明日我留在府中收拾东西,兄长可前往大营,同大王陈明己心。”
“我知道。”
封王事毕,诸王归心似箭。
当然,除却想要尽快回去稳定基业的原因。根本而言,还是因为诸王共同的敌人已经伏诛。
没有共同敌人,原本因为利益而捆绑在一起的心,自然而然就会分开。
合作,渐渐变成戒备。
夜色渐深,有人香软在怀,睡得香甜无比。有人心中可惜,辗转难眠。还有人,独自惆怅。
“兄长,彝王下令,明日离开雒阳。”
常笙走到公冶荻身边,看着兄长寂寞的脸,不由得心疼。
“我知道了。”公冶荻放下酒壶,言道:“子蕴,此战虽诛国贼赵无伤,但众太守却窃国为王,这天下将会彻底大乱,我们兄弟又当何去何从呢?”
他迷茫。
原本,他想借着勤王的机会,崭露头角,宣扬声名,好叫天下人知晓他公冶荻。
但,在义军之中,根本没有他发挥的空间。
一个聂嗣,风头盖过所有诸侯。
“兄长,彝王从不信任我们兄弟,我们还是回汝南吧。”常笙建议道。
彝王娄周,从没将他们兄弟纳为心腹。这次封赏众将,他们得到的赏赐也是最少的。
公冶荻点点头,“你说得对,空留此处无用,寄人篱下非长远之道,我们要找新的出路。如今天下大乱,必将诸侯蜂起,乱世生,英雄辈出,岂能久居人下。”
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
翌日,彝王娄周、胥王齐质、翼王马先、胶东王韩泸、庸王西门靓、滇王应预等人先后告辞,率军开拔,离开雒阳。
“三虎,让人盯死他们,尤其是西门靓、齐质、应预三人。”
“唯。”
白龙之上,聂嗣眯眼看着远去的各军大纛。
此番一别,他日再见,便是生死相斗。
送别诸王,聂嗣返回燧军大营,吩咐甘瑢收拾东西。他们也是时候该离开雒阳,返回雍州。
便在此时,蔺珀求见。
主帐。
“伯玉此来,可是准备告诉我答案?”
聂嗣心中升起希望,如果蔺珀拒绝自己,他不会再来,只会让蔺琅将消息送来。但,他亲自前来,难道是?
“大王不以在下卑鄙,数次庇护援手,咨之以当世要事,由是感激不尽,在下愿为大王大业略尽薄力,还请大王接纳。”蔺珀规规矩矩的深躬作揖。
聂嗣大喜,连忙将蔺珀扶起。
“吾得伯玉,如鹰获神翅!从此以后,再无掣肘!”
这次说的不一样啊,旁边的崇侯翊暗自思忖。
双方安坐,聂嗣自然又是说出一番喜悦之言。
“伯玉,如今天下战乱,吾当何为?”
蔺珀明白,这是燧王对自己的考验。但他既然来辅佐聂嗣,自然也有一番准备。
“大王,容臣先说四个字。”
“那四个字?”
“先治雍州。”
“如何治理?”聂嗣问。
蔺珀缓缓言道:“务农植谷,闭潼关以养民。盐铁官营,纳商利为税赋。法教严明,收贤良为己用。雍州之地,自成一体,其境内平原河渠,譬如肌肤经脉,纵横交错,往来无间。渭河、泾河、洛河穿流而过,八百里水川,只潜心耕种一载,便能叫雍州恢复元气。盐铁之利,即为民利,亦为官利.........”
一番治民之道,听的聂嗣如痴如醉。不仅是理论治民,涉及各方面的实际操作,蔺珀亦腹有成稿。
而在崇侯翊眼中,他只知道蔺珀‘阿巴阿巴’说了一大堆听不懂的话,然后大王时不时说‘受教’。
一个时辰过去。
“如此,国富民强,大王可带甲数万,剑指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