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祖逍将司马瑕的事情,与王羲之说了,突然之间队伍之中多了一个人,无论如何也要解释清楚。
羲之听罢也很是感慨,好好的一个皇家公主,却没名没分,活得躲躲藏藏。
与羊献容的亲生女儿临海公主相比,她们到底谁更不幸?
二人一时无语,人在乱世命如飘萍,又有谁是幸运的呢。能够活着,恐怕就已经是最大的幸福了。
第二日清晨,天色微明,祖逍等人便上路了,他没有去与呼延赞辞行,只是给客栈掌柜留了一句话。
萍水相逢,不过是匆匆过客罢了。
东城门前,司马瑕骑着一匹普通的大青马,身后驼着个简单的行囊,静静地等候着。
就这么孑然一身,连一个仆从都没带,也算是十分决然了。
祖逍向她点点头,“走吧。”
一行人沉默地出了城门,门丁只是象征性地检查了一下,可见早就得到了关照。
走出城门,司马瑕忍不住勒马回首,青灰色的城墙上,两人并肩而立。
在晨风中默默无言地向她挥手道别。
看身型,正是羊献容与刘夫人。
司马瑕的脸上绽开了笑容,这一刻,想必她的心中充满了温暖。
祖逍微微一叹,这一去山长水远,此生再无相见之期,对一名十六岁的少女来说,何其残酷。
但无论她走到哪里,都有人为她牵肠挂肚,乱世中,却又何其有幸。
“驾!”
司马瑕突然决绝地一挥鞭,打马扬尘而去,再没有回头望上一眼。
看着她单薄的背影,祖逍摇摇头,急忙与羲之等人催马跟上。
一直走出一里之外,祖逍回头看时,城楼上两人的身影已经凝固成了黑点……
这一路上,司马瑕依然用刘瑕的名字,从长安东去洛阳,大约七百多里路,大部分都是前赵的地盘。
因为有皇帝手令,所以路上都很顺利,司马瑕性格冷淡,话不多,王羲之又日夜沉迷书法,基本上都靠祖逍调节气氛。
几人除了中间拐去华阴,看了相传为天下第一隶书的《华岳碑》,其他地方都未做停留。
祖逍因为抱着考察的心态,对各地的民生情况十分留意。
自八王之乱以来,中原地带就战乱频繁,原先世代居住此地的汉人早已不见了踪迹。
死的死,逃的逃,如今剩下的都是从北方迁来的胡人,基本上都是以匈奴人为主,还有少量的羯族和羌族等等。
在长安城时,还能多少看见几个汉人,而在乡村,却完全没有了汉人的影子。
匈奴人以前都是游牧民族,但迁入中原之后,自刘渊开始就鼓励农耕,如今是放牧和耕种混杂。
即便经过了十几年的恢复开发,北方农村却还是萧条不堪,人烟稀少,处处是断垣残壁,荒草野坟。
路边的灌木丛中,不时地散落着根根白骨,无言地诉说着战争的残酷。
即使是最为肥沃富饶的弘农郡等地,也一样抛荒严重,可见前赵如今民生艰难。
刘曜忙于打仗,平定四方,根本就没有时间停下来休养生息。
如此下去,也难怪撑不了几年。
进了三月中旬,他们终于行至了新安城,这里已是边境,再过去便属于后赵的范围了。
明显可见重兵压境,气氛紧张,比之魏兴城那边,防守的级别要高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