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礼!我慕容部乃是大晋忠藩,岂能做出这等蔑视朝廷章度之事!”
听到年仅十五岁的嫡子慕容皝口出狂言,大单于慕容廆赶忙出言喝止。
如今的平州刺史、东夷校尉崔毖,虽然才能名望远不如慕容廆,但是毕竟是大晋行台正式任命的长吏。
慕容廆志在收服逃难来的晋人士民,自然要摆出一副效忠晋室的模样。
听到父亲的呵斥后,慕容皝不得不收敛了自己少年心气,坐到了旁边不再说话。
这时候,鲜卑大单于慕容廆的弟弟慕容运开口说道。
“兄长,如今我部接纳的逃难士民已经非常多了,要是不能再多占些田亩的话,一旦错过了农时,到了明年恐怕就无法养活这么多人口了啊!”
对于这个弟弟,慕容廆一向都是信任有加,并且慕容运说的话,也的确是紧要的事情。
这时候,慕容运又继续说道。
“兄长,我觉得万年侄儿说的有道理,如今王浚败亡,枣嵩段部又在幽州惹起战事,名不聊生,那刚来辽东的崔刺史,又不过是中人之资,根本无力治理混乱的辽东。”
“这样一来,正是兄长一展胸中韬略的时候!”
慕容廆听到这话后,也是抚摸着短短的胡须,开始思索了起来。
如今的辽东,慕容部虽然越来越强,但是毕竟是大晋名义上的臣属,必须得服从平州刺史、东夷校尉的命令,这样一来,慕容鲜卑实力虽强,但是其他的高句丽、宇文鲜卑、附塞的诸多杂部鲜卑、梁貊等都能借助东夷校尉的名义,联合起来抵抗慕容鲜卑。
“那三弟觉得,我们该如何做?”慕容廆问道。
如今的慕容廆,既想摆脱大晋平州刺史的制约,扩张占据的领地、吸纳流民人口,但是又不想过早的得罪平州刺史崔毖,否则就不利于招揽那些逃难来的河北士人。
毕竟,崔毖出身清河崔氏,而慕容廆不过是一介蛮夷,只能暂时忍耐,等待实力名望进一步增强。
“兄长,如今中原的青州伪汉声威炽焰,丝毫不逊于并州匈奴胡汉,而逃难到我们辽东来的士民,全都是效忠于晋室的人,所以,我觉得兄长应该仿效当年的齐桓公,打出‘尊王攘夷’的旗号,明奉晋室,讨伐青州的伪汉,借以收拢流人中的贤良,打击不服号令的宵小之辈!”
慕容鲜卑不愧是东部鲜卑中最为尊慕文化的部族,慕容运一个部落大人的次子,给慕容廆献策的时候,各种的典故都是章口就来。
“尊王攘夷?”
慕容廆低声念了一遍,并且认真的思索起来。
只要稍一思考,慕容廆就知道这一招‘尊王攘夷’是非常适用的。
一旦打出‘尊王攘夷’的旗号,那尊奉的就是晋室天子,平州刺史也不过是晋室天子的臣子,也就不能太过制约慕容鲜卑。
而且,如果要实施‘攘夷’的话,就必须得实打实的出兵,如今的平州刺史崔毖手中几乎没有可用的兵马,最终还得指望慕容鲜卑。
“三弟所言,果然是一条良策!”慕容廆说道。
“不过,我们慕容部远居辽东,与那青州伪汉,隔着北海,如何能出兵呢?”
慕容廆知道,这个所谓的‘尊王攘夷’,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根本目的在与摆脱平州刺史崔毖的压制,有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
可是,打出旗号后,总归是要做出一番‘兴师伐罪’的模样的,否则连三岁的小孩子都唬不住。
听到慕容廆的疑问后,慕容运嘴角一咧,轻轻的笑道。
“兄长,我们并不需要出兵去打青州,就算是咱们想去打青州,西边的段部小子们,也肯定不敢给咱们借道通行啊!”
段部鲜卑和慕容鲜卑近几代都是互为姻亲,关系比一般的鲜卑部落要更加亲密,比如慕容廆的妻子就是段部鲜卑豪酋的女儿。
不过,随着段部与慕容部的同时崛起,两家渐渐越来越相互敌对起来。
“在离我们辽东不远,就有一个青州伪汉的附庸,我们可以直接出兵讨伐就可以了!”慕容运非常轻松的说道。
“青州的附庸?”慕容廆稍稍一愣,随即就想到了慕容运指代的是什么。
“三弟,你是说乐浪、带方两郡的张统?”
慕容运点了点头,说道。
“不错,兄长,正是张统!”
“乐浪、带方两郡紧邻辽东,张统又领受了青州刘预东平州刺史、晋阳侯的任命,早已经背叛了晋室,只要兄长起兵讨伐两郡,肯定能得到辽东各郡县的响应!”
“并且,最近两年,我听说那张统不仅抵挡住了高句丽的蚕食,还经年累月的向南抄掠百济马韩蛮,带方乐浪两郡颇有繁盛之势,只要大败张统,至少也能获得数万的丁口和粮草!”
听到慕容运的分析后,大单于慕容廆的心中大动,不过他却又开口说道。
“三弟所言的确是有道理,不过,我与那张统也算是故旧之交,虽然如今各为其主,但如此轻率的出兵相向,恐怕终归是有失君子风度!”
慕容廆世居辽东,而张统自幼随父亲驻守辽东,从年轻时候开始,两人就颇有交情,在辽东早已经是人尽皆知。
“一旦被世人觉得我慕容廆薄情寡义,恐怕反而不利于招纳流人!”慕容廆最后说道。
“呵呵,兄长放心,这一点小弟早就想到了。”慕容运说道。
“兄长,可以用一封书信送给张统,在信中晓以大义,明以利害,劝其弃暗投明!”
“如此一来,要是那张统识时务,收到兄长的信后能弃暗投明,那兄长凭借一封书信,就能收两郡数万军民效忠晋室,岂不是更能震慑人心!封释那些儒生,之前不是经常说什么‘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王道,要是这样的话,这就是妥妥的‘不战而屈人之兵’啊!”
“这是什么,这就是王道啊!”
“王道在兄长这里,那以后的辽东诸部州郡,还不都是无不顺服?”
慕容运越说越是兴奋,以至于情不自禁的抚掌笑了起来。
旁边的其它慕容部头人们,也都是一个个跟着笑了起来。
慕容廆也是高兴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