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有点担心儿子的生活问题,其他方面暂且可以静观其变。
所以一回到内阁,他便立即吩咐内阁中书速去他家,告诉申府大管家马上赶去张大寿的府邸一趟。
可等到下午,大管家急匆匆跑来内阁,摇头叹气,一脸的无奈。
“怎么了?”申时行忙问。
“小少爷不要钱。”大管家回道。
“那他准备喝西北风吗?”申时行没好气地脸色一沉。
“小少爷说他有手有脚饿不死。”
“哼!”申时行鼻子里轻“哼”一声。
“不过老爷,有一件事,老奴觉得有必要与老爷交代一下。”
“什么?”
“张大寿的府邸已经改名为`嘉年华画居`了,而且还是陛下的御笔题名,莫非小少爷要在那里作画为生吗?”
“嘉年华画居?”
“对。”
“先不管了。”申时行带着两分无奈。
“老爷,还有一件事。”
“说。”
“嘉年华画居其实也不是陛下赐给小少爷的暂居之地,实际上是小少爷花十五万两银子从陛下手里买来的,恐怕小少爷往后会一直住在那里。”
“买的?”申时行一愣,“他有钱吗?”
“没有,小少爷说是先欠着,待画画挣钱了再慢慢还。”
“欠陛下钱不要利息吗?”这一点申时行当然清楚不过,世子朱载堉、阁臣王家屏借的钱都要还利息。
“老爷,小少爷也说了,他与陛下已经达成协议,将来挣的钱,陛下得六小少爷得四,两人都高兴。”
“他靠画那些东西能挣钱吗?”申时行忍不住又嗤之以鼻起来。
“小少爷说能。”大管家笃定地点了点头,可瞧着老爷一幅疑虑的神情,他又只好补充一句,“毕竟小少爷是与陛下合作,想挣钱应该不难的。”
“府上还有多少积蓄?”
“老爷什么意思?”
“陛下让我为大儿买一栋房,刚好也是花十五万两银,我这个当爹的,总不能偏心不管小儿,既然他那么喜欢那个什么`嘉年华画居`,就花钱给他买下来吧。”申时行当即作出决定。
“老爷真是英明!”大管家眉开眼笑地道,“老奴正有此意呢,要不现在老奴就去告诉小少爷吧?”
“不必了,以他那倔强脾气,现在告诉他,他指定不领情。”
“哦,这倒也是。”大管家咧嘴笑,进而喃喃地道,“小少爷什么都好,待人平和,就是脾气倔强了点儿。”
“昨天我是不是太冲动了一点?”申时行忽然抬头问道。
“老奴从前的确没有见过老爷那样发火。”大管家弱弱地回答,不过他也不敢问到底是因为什么。
“哎!”申时行摇头叹气。
“老爷,老奴有句话,也不知当讲不当讲。”
“与我芥蒂什么?说。”
“其实老奴觉得小少爷并非外头传言的那样,什么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甚至因为没有成家说些难听的话。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团火,外人通常只看到烟。小少爷是个聪明人,老爷不必为他的将来操心,小少爷愿意折腾,老爷不妨随他去吧,一家人何必闹得不开心呢?夫人也没有要求小少爷一定考中进士,像老爷一样做大官。”
申时行深深叹了口气,“去吧,把钱准备好,送来内阁,我亲自送给陛下。”
“好的,老爷。”
“如果钱不够,向同僚借一些也没关系,咱自己的日子拮据一点就是了。”
“知道,老爷。小少爷要是知道老爷对他这般有心,一定会很开心的。”
大管家转身离去了。
申时行在自己值房里陷入沉思。
他也不知道陛下这样安排会给小儿换来什么样的人生。
人生可没有回头路啊!
走过便走过了。
但他想起小儿说的那句话,或许也对:每个人发自己的光就好了,不要吹灭别人心中的灯。
毕竟每个人的追求不同,对幸福的定义自然也就不同,不轻易打扰别人的幸福也是一种善良。
他相信如果人生真的有奇迹,那也应该属于像小儿那样十年如一日无论面临多大压力也不放弃的人。
一念及此,申时行顿感如释重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