觐见的地点在东暖阁。
万历皇帝倒是很痛快地接见了申时行,然而态度却异常的冷漠。
见到申时行时,万历皇帝冷着脸。
显然还在气头上。
可这事儿躲不过,申时行也不转弯抹角直承其事:“陛下,安排潞王爷离京是微臣所为,与管家和马夫无关,还望陛下开恩,放过他们。”
万历皇帝鼻子里轻“哼”一声,以责备的口吻道:“朕正要想问申先生呢,申先生为什么要帮助皇弟?”
申时行镇定地回道:“不瞒陛下,潞王爷曾经也是帮过微臣的。”
“此情朕知道,皇弟曾经暗中扶植申先生担任临时代理首辅,并将次辅张四维挤走,后来张先生离世,又是皇弟建议由申先生接任首辅。朕知道申先生欠皇弟很大的人情。可人情归人情,申先生难道不觉得这么大的事,需要提前知会朕一声吗?是不是在你们心目中,朕这个皇帝可有可无?”
万历皇帝阴沉着脸,全程几近于责斥,同为朱翊镠一事,但与李太后谈话时的态度截然不同。
申时行忙道:“陛下误会了……”
“误会什么?这次你做的事就是没有将朕放在眼里。”
“请陛下责罚!”见万历皇帝脸色不好看,申时行也没打算争辩。他的性子本就随和,不喜欢与人争。
“申先生明知朕不会因为此事惩罚你的,朕只是生气你们为什么一个个都喜欢背着朕行事呢?张先生过世了,难道你们还想将朕架空了不成?”
申时行汗颜,忙跪下,说道:“陛下言重了!微臣从未这样想过。”
“申先生是没想过,之前张先生肯定也没有想过,可事实上呢?”
“……”申时行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他当然清楚,座主张居正被许多人暗地里称为“摄政王”。无论承认与否,事实上就是:张居正在担任首辅期间,权力比万历皇帝大。因为朝臣都知道一点,万历皇帝点头了不一定有用,只有张居正点头了才叫行。
万历皇帝当然清楚自己的处境,不然也不会前两年在李太后面前提出想要亲政的想法。头上顶着三座大山,万历皇帝如何不知?
此刻在申时行面前说出这番话,明确表示:现在张先生去世了,你们休想再架空我这个皇帝。
让申时行还能怎么去辩解?虽然他从未想过要架空万历皇帝,但这件事本来就是背着万历皇帝做的啊!
申时行扪心自问:如果万历皇帝足够威严,人人见了犹如惊弓之鸟,那他的确不敢护送朱翊镠秘密出京。
所以,被万历皇帝责斥时,申时行只能低着头无言以对。
而且,他非常确定一点:即便没有这次朱翊镠的事件,万历皇帝也会找其它借口对他提出警示。
因为万历皇帝要亲政,要威权,不会再让人架空的,朱翊镠秘密离京事件只是刚好赶上了时候,给万历皇帝一个发威的机会而已。
这次,万历皇帝显然占据着绝对上风,以几乎碾压的姿态。他冷“哼”一声道:“申先生无话可说了吧?”
“请陛下责罚!”申时行不知道说什么好,唯有请求惩罚。
“朕说了,不会惩罚你。只想提醒申先生,以后只要不是私事,无论申先生做什么,希望你心中想着朕这个皇帝,朕不是摆设。”
“微臣明白!”
“申先生明白就好,朕会吩咐锦衣卫马上放人的。你平身吧。”
“谢主隆恩!”
申时行爬起来,因为有“过”在先,让他出了一身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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