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昌二年。
五月十五。
整个大魏京都,比前几日明显要热闹不少。
甚至一度超过了佛门辩法的热度。
只因一位自称武帝遗孤的皇子,即将要来到大魏。
京都之外,也早已经聚集了不少百姓,等待着这位皇子的到来。
而京都内,也风起云涌。。
各地藩王回京,用的借口都很蹩脚,上缴财政的,回京探亲的,还有想来京都游玩几日的。
理由千奇百怪,但世人都知道,大魏藩王这趟回京,其目的都是这位大魏皇子。
所有人都知道,这位大魏皇子来者不善,否则的话,三日前也不会这般刚烈。
无视皇权,执意入京。
皇宫内。
陈正儒依旧苦口婆心,他有些不明白,为何女帝坚持了三日,最终还是妥协,答应皇子入内。
按理说,既然做出选择,就应该坚持到底,如今让季元入京,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陛下。”
“眼下正是多事之秋,阻绝此人入京,虽会惹来一些民间流言,可如今大魏王朝蒸蒸日上,百姓能吃饱喝足,稍稍管制一番,倒也不怕什么。”
“再者,无论是突邪王朝还是初元王朝,都无法影响我大魏,有八位一品强者镇守,大魏已经无惧任何势力。”
“用皇权压制,固然不是最好的办法,但也绝对不是不可以做,您允许他入京,对大魏不利啊。”
“各地藩王原本已经打消念头,现在七成藩王聚集大魏,其心可诛,不管此人是真的遗孤还是假的遗孤,对我大魏来说,都是祸害。”
陈正儒开口,他到现在还是想劝说女帝,下令阻绝季元入京。
现在季元还没有彻底入京,一切还有转机,只要女帝下令,那么什么都好办了。
可龙椅上。
女帝长长吐了口气,望着陈正儒,声音显得平静。
“陈爱卿,你当真以为不让他入京,他就入不了京吗?”
女帝开口,一句话让陈正儒有些愣了。
“陛下,是何意?”
陈正儒皱眉问道。
而女帝在这一刻则不由起身,望着陈正儒,神色平静。
“陈爱卿,他既然敢来大魏,就做好了一切准备。”
“你阻止与不阻止,意义又何在?”
“朕是能杀他,还是能做什么?”
“倘若朕当真杀了他,这弑兄二字,足以让大魏国运崩塌。”
“那个时候,天下人都要指责朕。”
“也正是因为这点,他可以肆无忌惮。”
“所以,拦不住他的。”
女帝缓缓开口,道出了自己的想法。
只是此话一说,陈正儒却显得有些沉默了。
过了半响,陈正儒还是有些忍不住道。
“陛下,那您之前为何下令?”
陈正儒开口,望着女帝,显得有些好奇。
“不下此令,又怎能知晓,到底有多少人支持他呢?”
女帝开口,一句话让陈正儒恍然大悟了。
这三日,女帝并非是在衡量,也不是示弱,而是在引蛇出洞。
让支持季元的势力,统统浮现出水面。
之前虽然有所猜测,可终究不好确定,现在的的确确可以确定那些势力在背后支持季元了。
大魏藩王,王朝阳,七星道宗,突邪王朝,初元王朝,佛门,还有民间一股势力。
这些势力加起来,的确可怕。
“陛下,那您到底有什么办法?臣,实在是难以猜透。”
陈正儒开口,他望着女帝,眼神当中满是疑惑。
眼下突然出现个什么武帝遗孤,且不说别的,敢如此浩浩荡荡前来,显然是无所顾忌。
这种人的出现,对大魏来说,就是祸害,而身为大魏的实际掌权人来说。
女帝应当极其抗拒才对,让对方入京,这就是养虎为患啊。
“朕自有打算。”
“陈爱卿,有些事情不是表面看的这么简单。”
“你放心,朕不会乱来的。”
女帝开口,这一刻她的目光露出一抹寒芒。
她是大魏女帝,怎可能没有一点手段?对于这件事情,她心中已经有了谋划。
只是怎么做,如何做,不需要告诉别人。
听到女帝这般回答,陈正儒沉默了。
“既然陛下已有打算,那臣就不多说了。”
“臣做好自己。”
“不过,无论如何,哪怕这位皇子自证清楚,陛下也绝不可与他相见,至少等待数月。”
过了一会,陈正儒朝着女帝深深一拜,既然女帝自己心里清楚,那他也就没必要多说什么了。
将关键点说出后,他也便告退离开。
就如此。
时间流逝。
转眼之间已到午时。
正午阳光极其刺目,不显温和。
而大魏京都外。
却直接沸腾起来了。
“来了,来了。”
“皇子来了。”
“大魏皇子来了。”
随着一道道声音响起,这一刻整个大魏京都彻底沸腾。
百姓们并没有欢呼,但却显得格外激动,毕竟能看到武帝遗孤,也是一件幸事。
远处。
一支队伍缓缓出现在京城之中。
前后两座玉辇,显得无比奢华,突邪军兵也显得气势汹汹。
突邪精锐骑乘着一头头异兽,这些异兽像狮子一般,但有一条铁鞭,看起来十分凶猛。
人们投去目光,想要看一看这大魏皇子的容貌。
而玉辇内。
季元也感受到百姓们投来的目光。
他没有出面,相反显得十分高冷,端坐在玉辇内,无比平静。
队伍缓缓行来。
东城门口。
几道身影也出现在此。
分别是丞相陈正儒,刑部尚书张靖,还有兵部尚书周严。
三位尚书早已经在京都内等候许久。
如今,随着大魏皇子的到来。
当下,陈正儒率领兵部尚书和刑部尚书缓缓走了出去。
“止步。”
声音响起。
陈正儒来到京都外,他伸出手来,手中拿着一册圣旨,望着这行队伍。
当下。
队伍停驻下来。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不由看向陈正儒,包括玉辇内的季元。
他神色漠然,望着陈正儒,一语不发。
“奉陛下旨意,命季元于天阳宫内,等候验明。”
这是陈正儒的声音,没有任何废话,直接下达女帝的命令。
让季元去天阳宫等候验明身份。
不过这也很正常,毕竟不管如何,身份若是不验明,你说你是大魏皇子你就是大魏皇子?
这可能吗?
谁服?
检验身份是必不可少的环节,无非是什么时候检验身份,如何检验罢了。
可玉辇当中。
季元的声音,却缓缓响起了。
“你是陈正儒吧?”
玉辇内,季元的声音响起,他没有直面验明身份这个问题,而是询问陈正儒。
“是。”
陈正儒神色平静,给予了回答。
待陈正儒回答后,季元点了点头,不过他眼神依旧平静。
“本皇听闻,这几日你在朝中不断弹劾本皇,要将本皇拒之大魏之外,这事是真的吧?”
季元继续开口,询问陈正儒。
听到这话,众人有些好奇,有部分人不禁皱眉,周严和张靖两位尚书神色不太好看,但他们没有说什么。
“食君俸禄,替君分忧。”
陈正儒淡然开口。
“狂妄。”
但下一刻,季元的声音不由响起,他注视着陈正儒,即便有一层纱布遮挡,也依旧让人体肌生寒。
这一道暴喝声响起。
季元眼神当中充满着冷意,他注视着陈正儒,眼中既有冷意,也有杀意。
众人沉默,百姓们一时之间不敢说话了。
这种事情,他们不能参合,只能看看热闹。
“如何狂妄?”
只是陈正儒没有被吓到,他身为大魏丞相,什么风风雨雨他没见过?
“吾身为先帝遗孤,乃是大魏皇子,季灵的亲生哥哥,体内流淌着大魏皇室之血。”
“年幼之时,本皇遭遇不幸,流落民间,如今得天命所承,回归大魏,而你要让我妹妹下旨,将本皇子阻绝于外。”
“让我妹妹背负天下骂名,你身为大魏臣子,这是不忠不义之举。”
“大魏王朝,哪怕是许清宵也不敢阻止我们兄妹相见。”
“你又算什么东西?”
“说你狂妄,有错吗?”
季元开口,上来便是口诛笔伐,怒斥陈正儒不忠不义。
面对这般训斥,张靖与周严有些沉默,他们皱着眉头。
而陈正儒并无任何一丝畏惧。
依旧是面色平静道。
“未查明情况之前,大魏无皇子。”
陈正儒没有选择退缩,而是硬刚到底,主张阻绝皇子在外的的确确是他,既然做了,也没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放肆。”
“陈正儒。”
“你莫不是以为,你是大魏丞相,就可以任意妄为吗?”
“这大魏,不管如何都是我季家的。”
“本皇既然敢来京都,自然是有底气,你这般言论,是想死吗?”
季元开口,眼神之中满是冷意。
“放肆。”
“狂妄。”
这一刻,张靖与周严两位尚书纷纷开口了,他们的确不想得罪季元,但也没想到的是,季元会如此狂妄。
这还没有验明真身,就如此狂妄?
若是验明真身后,岂不是要上天。
“闭嘴。”
这一刻,一道如雷的声音响起。
不过并非是季元的声音。
而是怀宁亲王的声音。
此时此刻,人群当中,怀宁亲王跟随着数百精兵,这些都是他的随从者。
每一个都不是善茬。
而怀宁亲王周围也有几位王爷,比较熟悉的便是镇西王。
算起来,一共四位王爷,全部聚集此地了。
怀宁亲王出现。
他杵着拐杖,眼神冰冷,望着陈正儒等人,极其威严。
“陈正儒,张靖,周严,尔等太放肆了。”
怀宁亲王冷着神色。
他望着这三人,一张老脸,满是冷意。
“大魏皇子回归,此乃天大的喜事,陛下派你们在此迎接皇子回朝,尔等竟然这般蛮横。”
“当着百姓面,与皇子争吵起来,这成何体统?若传出去了,说是尔等不懂礼数,倒也还好。”
“可要是传出去,说是陛下派尔等来城口,故意羞辱亲兄,岂不是落个千古骂名?”
怀宁亲王的确老练,一番话直接牵扯到了女帝身上。
让张靖与周严脸色一变。
饶是陈正儒,也不由神色微微一动。
“未验明身份之前。”
“大魏无皇子。”
陈正儒开口,他依旧是这般态度与口吻。
除非你能确定你是大魏皇子,否则的话,你说什么都没用。
此话一说,怀宁亲王微微皱眉。
虽然有些不悦,但陈正儒说的也没错。
玉辇当中。
季元反倒是显得无比平静,他起身但没有走出来,而是望着怀宁亲王道。
“侄儿季元,见过怀宁叔父。”
他朝着怀宁亲王一拜行礼,怀宁亲王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但马上换上一副笑容。
“季元侄儿客气了。”
声音落下。
还不等怀宁亲王继续叙情,玉辇之中,季元一挥手,当下一滴血洒落出去,朝着大魏宫中飞去。
“陈正儒。”
“你无非是想要让本皇自证,那好,本皇今日就自证给你看。”
“方才的血液,来自本皇体内,我季家有镇国神物,名为太祖长刀,我是不是皇子,太祖长刀能证明一切。”
季元开口。
当他话说到这里的时候,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不由望向皇宫之处。
这滴血液,的确朝着皇宫中飞去。
很快来到祖祠。
紧接着。
一道血气冲天。
祖祠中,太祖长刀发出刀鸣之声,血气冲天,而后太祖长刀飞出祖祠,悬浮在皇宫之上,映照出一束血光,照耀在季元身上。
如同赐福一般,也如同一种认可一般。
皇宫内。
女帝静静观望着这一切,她早就感应到季元是她哥哥。
这种一脉相承的感觉,是错不了的。
对于季元的身份,她无任何怀疑。
京都城口。
当血气照耀而来,季元的神色平静无比。
太祖长刀悬浮在天穹上,散发出恐怖的气势,这是大魏太祖当年的武器,后来建立大魏之后,这把太祖长刀化作了镇国神器。
当镇国神器都认可了季元,那季元的身份,的的确确无需验明。
他就是大魏皇子。
不管是不是武帝遗孤,季元是大魏的皇子,体内流淌着帝血。
这是不可争议的事情。
陈正儒眼神当中露出无奈,他之所以不希望季元入京,就是因为这个。
身为丞相,他岂能不知这种手段?
唯帝王后裔,体内可凝聚帝血,不可过三代。
换句话来说,怀宁亲王体内没有帝血,因为他父亲不是皇帝。
季灵和季元两人体内都有帝血,而季灵的后人体内也会有帝血,除非季元成为了皇帝,不然他的后代也不会有帝血。
方才就是帝血激活了太祖长刀。
而且激活太祖长刀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在大魏京都内,会受到太祖长刀的庇护。
无论是谁,只要敢对女帝或者是季元下手,不管用什么方法,都会被太祖长刀感应,从而给予庇护。
这是国运庇护。
换句话来说,即便是他现在下狠心,让人诛杀季元,也没用了。
因为季元在京都内,死不了。
除非犯下滔天大错,被太祖长刀感应,取消庇护,不然的话,基本上在京都内,不会遭到任何致命打击。
如此一来的话,季元在大魏京都,只怕更要嚣张跋扈。
这就是陈正儒死活不同意季元入内的原因。
他相信季元是大魏皇子,武帝遗孤,可就是因为相信,才会竭尽全力阻止。
“我等参见皇子殿下。”
也就此时,怀宁亲王身后的随从,在第一时间朝着季元深深一拜。
他们跪拜在地上,虔诚无比。
几乎是一瞬间,百姓们也不由跪在地上,朝着季元拜去。
如今季元算是自证身份成功,的的确确是大魏皇子,自然要顶礼朝拜。
所有人都跪在地上,朝拜季元。
玉辇当中,一种难以言说的快感袭来,让季元内心无比愉悦。
这就是权力的滋味。
自己仅仅只是皇子,便可如此,如若自己成为了大魏皇帝那会如何?
想到这里,季元内心便不由一阵激动和兴奋。
也就在此时,怀宁亲王的声音响起了。
“陈正儒。”
“你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
怀宁亲王发难,注视着陈正儒,神色冰冷道。
面对怀宁亲王的发难,陈正儒叹了口气。
望着季元道。
“既然皇子殿下已经自证身份,老夫无话可说。”
陈正儒开口,他没什么好说的了。
可当陈正儒这话说完,季元的声音不由响起。
“一句轻飘飘的无话可说,就想揭过此事?”
“你不敬本皇子,该当何罪?”
季元开口,如今自证了身份,他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了,直接质问陈正儒,该当何罪?
“皇子殿下,这有些不妥吧,殿下之前并没有自证身份,陈尚书身为大魏丞相,有些提防,并无过错。”???..coM
“而且陈尚书也没有不敬殿下,言语上并无羞辱,行为举止更无僭越,哪里是不敬啊。”
“无非是陈尚书有些公事公办罢了,若是陈尚书那句话说的不对,惹恼了殿下,老夫替陈尚书向殿下赔个不是。”
关键时刻,张靖站出来了,他朝着季元深深一拜。
算作是赔罪。
只可惜,这位皇子殿下摆明了就要闹。
明眼人都知道,他想要立威。
“本皇需要你道歉吗?”
“你又是谁?”
季元神色冰冷,他不自称本殿下,而是自称本皇,其意就有问题,只是现在纠结这个没有作用。
“这.......”
张靖还想开口,却被陈正儒拦下来了。
他看着张靖,给予了一个眼神,让对方不要说下去。
随后陈正儒望着季元,深深一拜。
“请殿下恕罪,老夫惶恐有人假冒皇子,引得朝堂不安,所以才急于让殿下自证身份。”
“如今殿下已自证,老夫也无话可说,方才言语有些冒犯,还请殿下恕罪。”
陈正儒开口,朝着季元深深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