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仁学堂。
一件件东西正朝着侯府搬去。
书房内。
许清宵则静静构思着破局之法。
大魏文宫不可能这么快离开,女帝昨日才抖的天威,而且直接说出大魏文宫要脱离的事情,已经让百姓们有所提防了。
这个节骨眼,大魏文宫想要脱离,不被大魏百姓骂死都有鬼。
朱圣一脉肯定不怕百姓辱骂,许清宵换位思考一番,就知道朱圣一脉在想什么。
用时间来洗刷这一切。
只要尽可能的降低影响,以及找好各种理由,脱离之后,沉默一段时间,没事的时候做点好事,等百姓们逐渐接受之后,继续搞事。
这种手段很简单,也很直接,就好像一些做了坏事的人,面对舆论压力,往往都会退出视野,然后捐赠钱财,做一些正能量的好事。
等骂声小了,再继续出现,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结合女帝所说,许清宵将大魏文宫脱离的时间,设置在三个月左右。
不算太快,但也绝对不算慢。
女帝与朱圣一脉已经彻底撕破脸了,既然脸都撕破了,也就没必要继续待着。
当下。
许清宵在宣纸上落笔。
【文宫脱离】
这是目前来说,头号大事,文宫脱离所带来的坏处,比许清宵想象中要可怕与复杂。
国运下降,女帝命在旦夕,大魏苍生,面临无数天灾人祸,妖魔出世,祸乱大魏。
光是这三个因素,便让人头疼不已啊。
即便是保住了女帝的命,可能也会出乱子,国不可一日无君,只怕那个时候,各地藩王直接动手了,而自己想拦也拦不住。
总不可能让国家没有君王吧?
所以必须要选择一位王爷继承大统,不然也不像话。。
可许清宵可不愿意伺候别的皇帝,好不容易和女帝关系走近,大家彼此之间也没有隔阂,做到了无数臣子都想做到的君臣同心。
现在又换个皇帝让自己来?许清宵不干,真要到了这个时候,他直接离开,退隐山林,压一压异术,想办法解决,实在不行,能过几年过几年。
没道理辅佐新君。
而天灾人祸更麻烦,水车工程再厉害,也架不住地震,海啸,洪灾,还有什么蝗灾,大旱,瘟疫,这些东西加进来,估计自己直接炸掉。
到时候都不需要敌军冲进来了,大魏自己先折腾死两三成,各种内供不足,粮草之类,你争我抢,根本不需要敌国想办法搞事。
说句不好听的话,如若搞的满目疮痍,敌国还真不想进来。
进来做什么?善后工作?救苦救难?
至于这个妖魔乱世,也没什么好说的。
无非是雪上加霜罢了。
本来只以为文宫的作用,是一种精神象征,却不曾想到的是,影响如此之深啊。
而想要破局,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
成圣。
是的,只有成圣,哪怕是半圣,也可以扭转战局,而且不是简简单单的扭转。
是彻底的扭转。
朱圣一脉有没有圣人?
肯定是有的。
许清宵用脚指头都猜得到,只是这种半圣,估计就是吊着一口气活着,可自己呢?如若当真能在文宫脱离那一日成圣。
一位二十岁的圣人,这是何其恐怖?
天下各大势力,又会如何看待自己?
而自己就有真正的底气,与朱圣一脉叫板了。
你有天下九成读书人是吧?
那行,我从这一代和下一代开始抓起,我至少能活两百年,按照二十年一代读书人,我活着的时候,就有十代心学读书人。
万一我又突破境界,成为了亚圣,甚至是成为了文圣,你们朱圣一脉拿什么跟我斗?
请朱圣复活吗?
当真朱圣复活,第一个就要劈死你们这帮不仁不义的家伙。
许清宵可以笃定。
一旦等自己真正踏入圣道,哪怕是半圣,自己便可以削朱圣一脉的文气,代替朱圣惩罚这帮狗东西。
想想看啊。
削朱圣一脉所有读书人的才气。
曹儒等人的表情,又会是怎样的精彩?
只可惜啊,只能想想,真的只能想想啊。
“圣道,太难了。”
许清宵虽然落笔,但对于圣道,许清宵的确有些束手无策。
重新明意,重新立言,重新著书,重新知命。
这实在是太难了,自己推翻自己的想法,树立一个更加与众不同的思想。
而且既有保持本心,不能改变心意,又要比之前的好,这就好像你考试拿到了满分,接下来你还要继续超越自己一样。
怎么超越?追求极致的细节,每一个字必须要大小一样,字体端正大气,而且每一个回答都必须要在回答正确的前提下,用最精炼最简洁的描写。
不然的话,你怎么超越自己?
而且还要天下读书人的支持,自己已经把天下读书人给得罪了一遍,不说朱圣一脉全部厌恶自己,或许有一些读书人还没有那么迂腐。
可最起码七八成是不会支持自己的。
今日废掉百万读书人才气,这百万读书人回去以后怎么骂自己,许清宵都没啥好想的。
还指望天下读书人帮自己?不害自己都要烧高香了。
摇了摇头。
许清宵长长叹了口气。
成圣之事,现在不能去想,越想越觉得困难,纯粹是浪费时间。
索性,许清宵将这件事情,放在一旁,至少还有三个月的时间,一切还有机会。
文宫脱离之事放在一旁。
许清宵继续落笔。
【国运】
是的,第二件大事,就是国运之事。
通过女帝所说,许清宵大致也明白了国运的重要性了。
中洲有仙物之根,中州龙鼎,化为山河国运。
所以在中州内,一旦有人建国,就会形成国运,无非是起初的国运十分虚无缥缈罢了。
而国运的好处,最基础的便是保证你国家年年丰收,风调雨顺,不会动不动有什么大灾大难。
如若发展成为王朝,就会形成国运之鼎,就可以稳定江山气运,基本上就不会出现大的灾祸了。
纵观古今往来,大部分的国家,除外敌和脑子有问题以外,大部分的国家,都不会因为资源问题而被灭国。
无非就是百姓吃的少一点,穿的差一点罢了,但只要有一口吃的,百姓就不会造反,也没人会去造反,毕竟你当皇帝了,国家就能发展起来?
每一个国家或者是王朝灭亡,都离不开‘天灾人祸’,譬如说蜀郡一代,是大魏的粮仓之地,如若来一场二十年的大旱。
看看大魏会不会乱。
粮食短缺,马上引起市场恐慌,回头粮比金贵,有钱人屯粮,穷人饿死,民生怨道,最后怪谁?还不是怪皇帝和朝廷。
来个有心人挑拨挑拨,没事都能给你整出点事来。
这也是顾言为什么一直掐着钱不放了,因为一旦有真正大型的天灾人祸,所需要花费的银子,不计其数,百万万两白银,都能给你吃干净。
当然这种级别的灾祸,千年难逢而已,但大魏国运若真的溃散,也会引起极其不好的影响,顾言也时时刻刻再防备。
而大魏王朝自北伐之后,还能坚挺下来,最起码还能苟延残喘,就是因为国运还未散。
国运这一块。
许清宵的想法倒也简单,文宫脱离,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天灾人祸,这也是无法阻挡的事情,而眼下要做的事情就是两点。
屯粮,除恶。
只要有粮食,即便是发生了大灾祸,最起码还有粮食吧?最起码能吃上一口饱饭吧?
百姓们也不会直接暴怒,多多少少会给朝廷时间。
所以粮食这一块,必须要抓紧了,而且要死死抓住,并且广屯粮。
“让异族国将所有存粮一半送到大魏。”
“国库开支一笔银两,收购各地富商手中的粮食。”
“挖地下粮仓,严格进行存粮保护,各地都放置好,做好随时应对灾祸准备。”
许清宵将这些全部写了下来。
“水车工程第一批粮产已经收割了,这几日应当会送到朝廷来,这也是一笔海量的粮食。”
“至于除恶,让刑部加强各地郡府县,务必要彻底除恶干净,至于妖魔,敢来就杀。”
“这些妖魔也不敢直接乱来,起初应当是试探,所以可以借助这个机会,不惜一切代价,斩杀妖魔,让他们忌惮。”
“这样也可以稳定局势。”
许清宵笃定这两个主意。
一个就是屯粮,一个就是除恶了。
这两件事情,完完全全是为了更加稳固国运,同时也是为了降低大魏文宫脱离所带来的影响。
可思来想去,许清宵都明白一个道理。
还是不够。
这个是人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
大魏文宫脱离所影响的国运,是人力不可及之范围。
你在如何逆天,也很难更天斗啊。
想想王莽和刘秀,几十万精锐大军打不过几万普通将士?
你大军再猛,陨石砸过来,你怎么玩?
说来说去,还是要成圣啊。
许清宵将笔缓缓放下。
因为越想越有一种无力感袭来。
让自己束手无策。
但许清宵也明白,不管如何,自己还是要尝试的搏一搏,最起码事情到了一个不可逆转的余地之时,自己就更不能犯错了。
“朱圣一脉。”
“若吾成圣,尔等所作所为,吾定当以十倍偿还。”
许清宵心中咬牙。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无助和无力。
因为这一次许清宵不是跟人斗,而是跟天斗。
很快。
许清宵又捡起笔来,写下一些东西,随后让人将内容秘密送到陈正儒手中。
不管怎么样,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
而就如此,转眼之间,一天的时间过去了。
整座守仁学堂已经被搬空了,全部搬到了侯府之中。
望着空空如也的守仁学堂,许清宵不由长长叹了口气。
许清宵没有前往侯府。
而是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学堂当中。
倒也不是琢磨着什么,而是独自一人静一静。
细细想来,自己穿越至今,也已经有九个月了吧?
三月四日,穿越而来的。
不知不觉就过了九个月。
认真想一想,这九个月的时间,自己一路可谓是无比艰苦啊。
异术之灾,自己开局只有十二个时辰活,为求活命,修行异术,牵扯上了白衣门,招惹到了程立东。
而后入了南豫府,聚会上念下千古名词,算是第一次扬名,随后府试之上,更是写下安国策,因不知朝廷情势,被女帝说成是论圣之言。
新学之术,导致惹来大魏文宫一些人的不满,紧接着又惹来一些是非,害的一些无辜之人遭到牵连,要发配边疆,甚至斩首处置。
为无辜之人伸冤,自己怒怼严磊,更是牢中明意,懂得知行合一。
入朝堂,闹刑部,斩郡王,杀番商,才镇十国,废大儒,平内乱,灭天地大儒。
每一件事情,都让大魏上下惊动,任何一件事情随便放在一人身上,都是了不得的事情。
可当所有事情放在一个人身上时,就莫名显得有些神话了。
而且前前后后,也才不过九个月啊。
九个月,对于很多正在备战科举的读书人来说,可能弹指之间就过去了。
而对自己来说,这九个月过的比以前九年还要漫长啊。
砰砰砰砰。
也就在许清宵静静沉思之时。
街道之外,传来了各种爆竹声。
子时已过。
武昌二年到了。
新的一年来了,整个大魏京都,不少地方都响起了爆竹声。
正月十五是过大年的时候,而今日是迎新节,再加上昨日册封大典,所以京都早已经挂满了红灯笼,家家户户都显得无比喜庆。
百姓们不会想太多的事情,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在他们眼中,无非就是讨论出个对错,然后便当做谈资。
或许有人知晓要发生什么事情了,但大部分人还是一如既往,迎接着新年到来。
许清宵缓缓站起身来,听着爆竹声阵阵响起,莫名之间,他想出去走一走了。
散散心也好,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也好。
眼下烦心的事情太多了,一直这样也没有意思,与其紧绷着一根神经,倒不如尝试性放松下来。
或许有不同的收获。
走出守仁学堂。
街道当中,到处都是鞭炮声,这种大日子,许多孩童都不用早睡,尤其是放鞭炮。
一串鞭炮打完之后,散落在地上还有不少小鞭炮,一些孩童拾取着小鞭炮,手中拿着一根点燃的香,将小鞭炮点着后直接一丢,然后一群孩子捂着耳朵跑。
胆子小点的负责捡鞭炮,胆子大一点的就负责点鞭炮,显得无比喜悦。
大人们站在自家院子里笑呵呵的聊天,妇女们温着酒,照顾着孩童。
有些人看到许清宵后,更是激动无比地喊道。
“许侯爷,迎新如意啊。”
他们十分激动,毕竟看到了许清宵,这位大魏新侯爷,也是大魏新的天地大儒。
甚至有些人看到许清宵后,更是带着自己孩子,来许清宵面前磕了几个响头,喊着迎新如意。
“各位也如意,孩子照顾好,莫要有什么闪失,注意鞭炮,别伤着了自己。”
看着周围涌来的人,许清宵露出笑容,同时也不忘告诫这些大人们,将孩子们照顾好来,不要出什么差错。
许清宵如此随和与儒雅,赢得了不少百姓的称赞,虽然他们本来就对许清宵充满着好感,但不妨碍他们更加赞赏许清宵。
越过一条条街道,过来贺喜之声络绎不绝,一般都是有人主动过来打招呼,然后接二连三更多人过来了。
毕竟看到这位侯爷如此随和,也自然想要过来问个好,混个脸熟。
甚至有些人邀请许清宵到他们家吃一顿迎新饭。
大魏过年的习俗就是这样,子时一过,做好一顿饭,而且菜肴丰富,平日里舍不得吃的,全部拿出来。
图个吉祥,希望新的一年,以后天天能吃到这么好的饭菜佳肴。
面对大家的热情,许清宵也一一委婉拒绝。
“许侯爷,我家刚生了孩子,我们这边有习俗,生了娃,当爹的第一个见到谁,就找谁赐个名。”
“还望侯爷不嫌弃,给我家娃取个名字。”
也就在此时,一户人家的男主人走了出来,看到许清宵后,直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恳求着许清宵给他家孩子取名。
周围不少人看着,一时之间满是羡慕,同时也无比好奇地看着许清宵。
“今日是迎新日,用此名有些不太好,就叫辞旧吧。”
许清宵想了个还行的名字,迎新辞旧嘛。
后者一听,当下激动无比地朝着许清宵磕了三个响头道。
“多谢侯爷,多谢侯爷。”
“孩他娘,孩他娘,许侯爷给咱家孩子取了个名,叫做辞旧,我老苏家祖上积德了,祖上积德了。”
兴奋之声响起,后者激动的回到家中,声音洪亮。
周围的百姓们,一个个羡慕的眼睛都直了,恨不得自己马上生个孩子出来。
毕竟堂堂大魏平乱侯,古今往来最年轻的天地大儒亲自取名啊。
“各位如意了。”
感受到众人的目光,许清宵朝着两旁微微拱手,笑了笑后,继续前行。
他朝着西街走。
现在夜市正开着。
说句实话,九个月来,许清宵愣是没逛过大魏京都的夜市,也没有正儿八经参加过什么聚会,或者是游玩。
自从来了京都后,一件又一件事情,接踵而至,每一件事,都让自己苦思不已。
每一件事情也都让自己没有时间去体验体验这大魏京都的好。
眼下,许清宵将所有的烦心事抛之脑后,反倒显得无比轻松,脸上的笑意,也莫名多了不少。
哪怕是只是看看大家吃吃喝喝,孩童们玩耍,许清宵都莫名觉得很开心。
不知不觉中,许清宵莫名感悟到了什么,只是这种感悟在脑海当中一闪而过。
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但很快,一道轰声响起。
伴随着便是一些骂声。
“你们这些娃子,在这里炸牛粪,吃饱没事干啊,信不信我去国公府告你们状啊。”
“怎么这么大的动静啊?又是你们这帮孩子,炸的满地牛粪。”
“这帮孩子,算了算了,迎新节,就别骂了,不吉利。”
一些声音响起,不过也只是抱怨几句,到没有人跟孩子计较,而且这个节日,一般也不会骂人,都不吉利。
可顺着目光看去,顿时之间,几个熟悉的人影出现了。
是李范几人。
安国公的孙子,二三十个人,聚集在一起,脸上满是笑意,有几个孩子身上都沾惹上了牛粪。
当真是皮的没话说。
“许先生?”
“是许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