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太妃端坐于榻,器宇轩昂,虽走出皇宫十年,依然保持皇妃端庄:
“当初六大财阀合作,把纱绢棉纺价格一路推高。要不是陈太后大发雷霆之怒,还不知道他们要作到什么时候去。可是后来,他们还是彻底掌握棉纺行业,如今洛阳城附近的作坊工厂,要想出货必须走六家的货仓。赚得容易钱来。”
赵准为母亲拿来隐囊,靠在背后,冯太妃轻倚,继续道:
“既然他们能赚,我们为何不能?别忘了这洛阳城是谁家的,咱赵家怎反而被他们压了一头?唐、孟、西门三家也就罢了,樊、钱、韩三家也搅合进来,却没有我们赵家什么事。这岂能说得过去?”
赵准站在母亲面前,凝眉问道:“娘亲的意思是,让儿与那帮奸商合作?”
“奸商?何为奸商?”冯太妃面带不豫之色,一抖袍袖,下人退避,太妃又放缓口气道:“准儿,面子要得,但在心里要知道面子不值钱。成者王侯败者寇,现在你无路可退。你不谋皇位,别人也以为你在谋。现在你只能进不能退。为娘纵观梁朝风云,深知皇权更替危险重重。我预测,一旦赵崇选定赵凉君继承大统,你的下场绝不会好。”
赵准不服道:“可是赵崇并未立赵凉君为太子。至今立太子之礼事还没办哩。”
“糊涂!”冯太妃凤目一瞪:“皇帝说赵凉君是太子,而不办礼事,这就是一种试探。这时你应该立刻表态,站住立场,这才能让跟随你的人更有主心骨,让皇帝忌惮。否则皇帝一步步试探下去,就把事情坐实。而到那时,跟随你的人心灰意冷,你羽翼全失,还有什么可与太子一党抗衡?”
赵准叹了口气:“那娘亲以为,现在应该如何做?”
冯太妃仰头道:“拉拢皇叔赵挺,势在必行。赵挺是为玄甲五大将之一,早年就是陈太后心腹,跟随牧王远征西域,实为监视牧王。许多年过去,赵挺军中威望极高,握有实权。精甲第四师,更是他从西域带回来的嫡系部队,那支部队之勇狠,我想你是听说过的。而第十一、第十三两个师,抗胡战后整合,那里也有赵挺的人渗入。而赵凉君要想继承皇位,他必然也是被清理的对象之一。此时你们不合作,更待何时?”
赵准一皱眉:“娘,您凭什么说皇叔也要被清理?皇叔对赵崇忠心耿耿,大家都是知道的。赵崇不傻,他也知道。”
冯太妃怒目:“什么叫忠心耿耿?从他把手伸向第十一第十三师开始,皇帝就盯上他了!现在皇帝所倚仗的是两个外姓人,玄甲大将张云龙和总监军曹圣。比如这次,赵崇唤回的就是张云龙,而不是赵挺!难道你还看不清形势?”
冯太妃恨铁不成钢,语重心长地道:“吾儿,生死大事,不可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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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一场大雨终于过去,洛水暴涨,洪水泛滥。
即便是这清化坊里,低洼处也已水没腰间。一些不太结实的房屋被洪水冲垮,此时唐府正派精壮到处抢险。唐灵儿告诉唐宽、唐显、唐延、唐麟,修缮房屋所耗钱款,一律从唐家银仓出。那些无家可归的人且去军仓暂住,饮食不必担忧,自有附近饭堂接应。
苏御去安排难民,一切妥当才回到家中。
此时已是晌午,洪水渐渐消退,隔壁八小姐宅院里水塘溢出,无数锦鲤奔腾跳跃,有几条竟然还游到郡主府来了。随着洪水退去,大鲤鱼在浅水中翻滚,
小嬛等丫鬟正在到处逮鲤鱼,那鲤鱼好有三尺来长,一个丫鬟抱不住。苏御帮忙,和一群丫鬟用破布担着鲤鱼,嘻嘻哈哈送去隔壁院里。
或许正应了那句“女人当家房倒屋塌”,寡妇八小姐家的正堂竟然塌了,八小姐唐韵觉得太不吉利,正坐在耳房里哭唱呢,说自己命苦云云。
见苏御来送鱼,拉着苏御不让走,非要把房屋修好才可以走。苏御大笑,只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八姨姐快快放心,灵儿关心八姐姐,必然给您盖更好的房子。
此时唐怜被苏御派去红黑寺照应。
童玉被苏御留在军仓照顾难民。
苏御离开八小姐家,又跑到东大仓,关心一下冯瑜这边的情况,大仓地基较高,可依然没能躲过这场洪灾,最底层的纸已被浸泡,冯瑜记得火上眉梢。俊俏妮子,无论什么表情都美艳如画,观之让人赏心悦目。
“冯瑜莫急,听我的,最下面一层不要动,就放在那里便是。”
冯瑜苦道:“下面纸张被水泡过,如何才能再用?而且被捂在里面,一旦返潮,连累上面纸也要遭殃。岂不是更麻烦?”
苏御道:“你看这仓库里,层层叠叠,足有两丈多高,这么多纸压在一起,下面能有多沉?现在你用手去插那纸,你看是硬还是软。压得结实,洪水就不容易浸入。外缘被浸,也已无法挽回。”
冯瑜面上听话,心里不服,躲开苏御视线,去拆开一包,用手去抓。那些纸边缘被泡,一爪即烂,可过了一寸就有些抓不动了。硬抓进两寸,那些纸压得密实,竟然抓不动了。
这些纸尚未裁剪,都是大方纸。如果只是边缘泡烂,切割时把边缘去掉,还是有一大部分能用。冯瑜窃喜,羞赧一笑,刚站起身竟见到苏御笑眯眯站在身后。少女俏脸悄然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