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掌灯前,这一定是唐灵儿坐在榻上胡思乱想的时间,也是矛盾爆发的高峰时段。为了不让唐灵儿弄出什么幺蛾子,苏御总能耍一些小花样来分散她的注意力。这不,刚才还从袖子里掏出一枝花,说是他凭空变出来的。
很显然今天的魔术表演失误了,可郡主还是笑了笑。收了那花,摆弄一会,放到案上。然而她的思路并没有被打断,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最近唐灵儿总问苏御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比如“如果我死了,你会怎样生活?你会去给我守灵么?守灵期满你会不会再婚?与谁成婚?”
苏御知道她是在害怕分娩,于是不断劝慰。苏御说自己比普通稳婆更有技术,比如如何摆正胎位,如何使用侧切之术等等。可唐灵儿并不完全相信苏御的话,她总觉得苏御是在骗她。
或许是从小儿养成的习惯,郡主对一个问题往往十分执着,经常刨根问底,她偏要苏御回答这几个问题。
当女人执着于幻想色彩的问题时,往往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或几个模糊的答案,她只等着男友或丈夫说出来,丰富她的答案。然而这个过程是危险的,因为男人给出的答案不是她自己想出来的。那么她就会开始反方向思考,一旦被她察觉破绽,就会气恼或者伤心,进而显得无理取闹。
在这个时候万万不能正面回答,一准是个翻板陷阱,左右都是掉进去。除非技术十分高超,能在翻版上保持平衡,可那样做也好比走钢丝一般危险。相对好一点的办法是绕着边缘转圈。似乎回答了,又好像没回答。这就显得高级一些。
比如回答记者提出的一些比较尖锐的问题时,发言人的回答往往只能体现出一个投影,让记者自己去想。如唐灵儿这个问题,让她自己去想,那得到的答案就是她自己的答案,而不是苏御正面给的。让她想反驳都找不到反击点。若她一定要反驳,那只能说明她是犯浑、找茬、宣泄情绪。那就有请下一位记者提问。这个问题别再跟她纠缠,说不明白的。
面临郡主的这几个问题,苏御表现得十分痛苦,攥着郡主的手说些诸如“我也不活了”“同守一穴”“共赴黄泉”之类的话。其实苏御一个问题也没回答,却把郡主感动得不行。见苏御那般伤心,她还搂住相公的脖子,头碰头地安慰起来,一副很舍不得相公死的样子。
这段表演的重点在于“痛苦”,如果是笑着说出来的,那可就不灵了。
或许是苏御的表演非常到位,郡主竟然伤心起来,她说:“如果我死了,孩子却活下来。那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好好对我们的孩子。不能让孩子没娘也没爹。将来你给孩子找个好脾气的娘。我觉得林婉就很不错,她会真心对待我的孩子。不许让冯瑜当娘,我担心她恨我,会虐待我的孩子。”
在她说出最后一句话之前,苏御以为她真的很难受。可现在看来,她前面的一切都是表演。她自己说了一段话,好像被自己的话感动到的样子,还假模假样的抹起眼泪,其实她根本就没流泪。苏御觉得这是一个陷阱。如果现在苏御对冯瑜做无罪辩护,那就又掉进去了。
“哈哈哈”
苏御突然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唐灵儿瞪大眼睛。
苏御不说话,笑着在榻上打滚。
郡主装不下去了,抬脚去蹬:“你疯了不成?傻笑什么?”
苏御连续躲开两脚,把郡主榻上的一些小零碎都撞到地板上去。
郡主向前挪了挪,又蹬一脚:“你还驴打滚儿,你给我起来!说,你到底会娶谁!”
苏御坐起来,模仿郡主假模假样抹眼泪的样子。
唐灵儿眯了眯眼睛,全力一蹬。
这夫妻俩在榻上闹的时候,林婉、王珣、小嬛可都在屋里。郡主的话把林婉听得面红耳赤。不时偷瞄一眼,看看郡马如何表现。虽然这只是一个假设,可还是让这位温柔秀丽的锦衣婢心脏乱跳了好一阵。
……
太后娘娘大发慈悲,终于不用苏御每日早起点卯,苏御觉得生活变得充满阳光。
又恢复以前模样,有事没事坐着车到处乱逛。贫民区、富人区他都逛。碰见穷人他还时常施舍。尤其是碰见衣衫不整脏兮兮的穷人家小孩,他都忍不住从兜里抓一把钱递出去。
整日这样乱跑,迟早会碰见一些熟人。有一次竟然在皇城东大道上撞见唐灵儿的车,童玉紧急转弯也没能躲郡主视线。郡主掀开车帘,伏虎瞪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