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车马很慢,但军车的速度很快。一路打马扬鞭,扬起飞沙。偶遇小石,车夫也不减速。能躲就躲,躲不开就正面冲过去。车身颠簸侧倾,把车里的人颠得离座而起,很快又跌落而下,硌得屁股生疼,感觉大胯都松了。
车里有老有幼,怨声一片。78岁的苏家老奴陈逊,正用瘦弱的双腿给苏家五小姐当肉垫儿,生怕9岁的苏小巧吃不住颠簸之苦。
刚才这一颠,把五小姐颠得闷哼一声,老奴很是心疼,不禁向车前挪了挪,伸手掀开车帘对车夫喊:“我的天呐!兵小子能不能慢点?老夫的骨头都要颠散架了呐!”
军驿车夫道:“老人家多担待,军驿有规矩,若天黑之前不能赶到下一驿,咱就要挨鞭子了。”
陈逊叹了口气:“咱也曾是嘉峪关守将身边伙夫,倒是知道军中规矩。”
老奴放下车帘,对怀里五小姐笑了笑说:“军驿误了时辰,车夫一准要挨打的。咱也要体谅人家。小姐再忍一忍,一会有烤鸡吃。”
苏小巧赖在老奴怀里,闭着眼睛装睡着。若她睁开眼睛,生怕三姐苏小桃训斥与她,并让她坐到硬邦邦的车板上去。
小家伙只等着到站再醒来,快点吃上烤鸡。还盼着去洛阳见到大哥苏御。一年半没见到大哥,小妹甚是想念。小巧经常说:大哥在家时最宠小五了,要什么都给买。大哥还曾说过,一定要给小五买街上最大的那串糖葫芦,华州最甜的酥糖,全国最软的柿子。
也就是五天时间,神策军的车队就把苏集、苏小桃、苏小英、苏小巧和家里五位老奴送到洛阳。这一路颠簸,可把九个人颠得不轻。来到景行坊李家货栈门前下了车,感觉两腿发软,双脚发麻,身上飘忽,仿佛置身云端。
苏御接到消息,正在赶往李家货栈。此时车上还有老黄、童玉、小嬛。
还没见面时,苏御就开始说自己家人的名字。这时小嬛问苏御,当初不是说有一个叫小沁的妹妹么,为什么没来?苏御说小嬛记错了。小嬛挠了挠头,觉得有些委屈。她还清晰地记得,去年的这个时候苏御曾经说过。可现在郡马爷不承认。
“郡马爷又在骗人!哼!”头扎双髻的小丫鬟抱着肩膀,歪着头,老大不高兴的。
童玉嬉笑道:“小嬛,就算郡马爷骗你也是你的福气,换了旁人,咱家爷都懒得理。”
“要你多嘴,好像我不知道似的。”小嬛翻白眼。
“唻唻唻!”童玉做鬼脸。
苏家大妹和二妹已嫁在华州,所以没跟来。苏御担心娘家人搬走后两个妹妹缺少照应,于是给两个妹夫写信,还送去一些钱。现在亲家们都知道苏家大郎在洛阳发了财,还当上官儿,据说还是太后座前红人。此时两个妹妹在婆家的地位直线上升,可以说除了家里的老太太,就是她们最扛得起一个“威”字。
“哎呀!老奴给大少爷请安了!”
“你们快快起来,都好大年纪了,不要再行这般大礼。”
苏家人站在街边,翘首以盼,当他们见到威武的京统卫队,和一身二品官袍的苏家大少爷时,心情激动,与有荣焉。一起扑倒在地给大少爷磕头。苏御不忍心见白发苍苍的老奴们跪在地上,逐一扶起。
老黄与众老奴握手说话,相叙离别之苦。这时苏御突然想起老吕来。鼻尖一酸,眼眶微红。心里说不出的难受。若老吕也在的话,一定比现在更热闹些。
三个妹妹扑了过来。小桃今年十五,小英十三,小巧最小却最是活跃,奔跑过来,抱住哥哥不肯撒手,求抱抱,举高高。大哥离开一年多了,妹妹们甚是想念,终于见面,鼻涕眼泪止不住。为什么说有女人才有家,正因为女人家感情与男人不大一样。若只看那憨憨傻笑的苏集,这团聚的味道就会少了许多。可苏御也不怪苏集,换做自己也不会像妹妹们这样满脸娇涕。
把老黄小嬛留下来帮苏小桃整理新家。而苏集作为一名男人,苏御要求他不能待在家里,让他去与李勋等人吃吃饭喝喝酒。但苏御要求苏集不要干涉货栈的事,以后你也别去货栈里瞎指挥。哥哥我会给你安排两个门面店铺,到时候你干什么买卖都行,干赔了也无所谓,只是别闲着就好。男人一旦闲着,女人就看你不顺眼,甚至还会把女人逼疯。
苏集问苏御,为什么会这样?有钱生活不就行了,她们为什么要疯?
苏御说,只要你闲在家里,女人感受就很差,所以会生气,时间久了就会疯。你看以前邻居张脚夫,成天在外面跑,女人便不与他吵。你再看对门李裁缝,明明赚得比脚夫多,可他家经常鸡飞狗跳的,夫妻不睦。不能说绝对与闲在家里有关,但八成有关。
苏集道:可我听欧阳镜家媳妇常常抱怨欧阳镜不回家,让她们过得很苦。
苏御道:那是因为欧阳镜白天晚上都不回家,而且巨富。少一样,女人们就不是这个态度了。
中午时,苏御在酒馆里把家人介绍给李家客栈二十三兄弟。喝了一个多时辰才离开,随后带着苏集和三个妹妹去拜见长安郡主。
郡主今天很给苏御面子,从东小仓挑选精美礼物送给四人,还说要留三个小姑子在郡主府住上一段时日。小桃说,知道嫂嫂忙碌而爱清净,不敢打扰,另外新搬家,家里需要照顾。郡主说,既然搬来洛阳,那就常来常往,倒也不拘于一时。
傍晚时分,郡主设宴款待。苏小巧说,嫂嫂像娘娘庙里的娘娘一样好看。这话把郡主逗笑了,郡主道:有人说你哥像玉皇庙里的玉皇,而你说我像娘娘庙里的娘娘。他竟成了我的上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