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阴山的大营前往乌德鞬山的突厥汗庭,路程大约有两千余里。若按每日行军百里计算,需要二十来天才能到达。
阿史那博恒率领着三千余名联军前锋,率先将马蹄踏入了大碛中。
宋通和阿布思率领着各自的中军部伍,随后就挺进了连绵不断的沙丘中。
伴随着西北风不断吹来,漫天的黄沙迎面扑来。
入眼处,宋通只觉得和从凉州北上,穿越猪野泽外的那片大碛的景象,是一模一样的。
还是有所不同的。
那时,并不担心有蛮族的侵袭。而此时,虽然联军有数万兵马,却仍是心中忧惧,担心中了突厥人的埋伏。
处于前锋位置的阿史那博恒,再分出侦骑游奕的骑兵,呈散开队形去到前面侦察。
这片大碛,不由得不让人倍加警惕。因为在这里神出鬼没的,不仅有凶悍的突厥人,还有随时等待机会的回纥人,另有肆意驰骋的黠戛斯人。
遇到这些人,拥有火器营的宋通,自认不会有太大麻烦。可他担心的是,如果发生战斗就会让突厥汗庭知晓,从而让他们有了准备:或者展开更为激烈的大战,或者干脆就远遁。
大战还好说,不过是多杀伤一些突厥人罢了。宋通最担心的是突厥贵族们逃得无影无踪,令联军找不到敌军的主力。那样的话,想要征服突厥人,并一统大漠的计划,可能就要延迟,甚至落空。
而那些逃走的突厥贵族,休养多时后,又会不知从荒凉的草原大漠中的哪个角落里,骤然杀向南边的大唐。
走了数日之后,阿布思对于宋通的担忧,不禁带着释然的语气笑道:“宋将军多虑了。现在这样的天气里,突厥人都在大帐内生活取暖了。”
宋通拉紧了军袍的衣领,在迎面出来的寒风中,也是点头认可。
才进入九月,大碛中就已经在接连的西北风的鼓荡中,令人觉得寒冷彻骨。
大碛中肯定是荒凉,只有骆驼刺被寒风吹着,在马蹄前随处翻滚着。
骆驼刺,是一种可以借助风力乱跑的植物。干旱太久,它们就把根系收缩,从而被风吹离了扎根之处。在风中乱跑,它们寻觅着可能遇到的水源。
一旦遇到降雨,或者遇到水源地,它们就立刻停止翻滚,重新扎根下来。不久,原本让人以为是枯草一团,可以作为燃火之物的骆驼刺,就又葱郁着生长起来。
阿布思见宋通看着乱跑不停的骆驼刺发呆,就笑着说道:“骆驼刺,就如草原大漠的诸族族众。看似漂泊不定,但只要遇到合适的机会,就可以借势旺盛起来!”
说着,他对自己的见解颇为自豪,更还哈哈大笑起来。
他的甲衣外,罩着皮裘衣装。这使得乍看之下,令人认为他不过是个平凡的草原牧人罢了。要说有什么不同,也就是他的身材更加魁梧,眼神更加凌厉罢了。
的确。眼神是心灵的窗户。人的内心活动,甚至过往的言行,都不能在眼神中隐藏。
只凭阿布思的这双眼神,不用他脱去外面的皮裘露出内里的铠甲,也能让人在一望之下,对他感到畏惧。
宋通收回看着骆驼刺的目光,转头看看得意非常的阿布思,随口说道:“兵将茫然失措,是将军的失职;百姓四散飘零,是吏治的悲哀;族众漂泊不定,是受到的关爱太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