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将各点兵马,随刘穆之、傅弘之出了大营。只见那黑夜之中,铁骑滚滚,刀枪林立,彷如洪流蜂拥涌往内城而去。
内城守军猝不及防下,城门立即失守。城门守将陈三皮乃神烈军左军校尉,忙遣人急报左军将军王弘和谯敬王司马休之。陈三皮报了军情后,便令城门的兵士全部放下了手中兵器。任神卫军的兵士缴械,占领城门。
外城神卫军突然异动,便是傻子也知道神卫军必是奉太尉之令入城。他这个小小的城门守将,何必让兄弟们枉送性命。
司马家的皇帝本就是太尉保的。若不是太尉扶保,皇帝不是老死浔阳平固王王府之中,就是早死于桓玄手中。
陈三皮不去求那从龙之功,也不愿枉送性命。且坐看这帝都风云变幻,王旗更易吧。
不说这城门守将的小心思。再说那左军统帅、镇军将军王弘。
王弘今日虽不当值却忽心血来潮,来到大营之中。近日来,他总觉得帝都暗流涌动,身在大营之中,手握兵马,心中方定。
前两日里,他到好友尚书仆射谢混家中做客。谢混言辞闪烁,总意有所指。
王谢两家乃世交,大势上一直属于同盟,权势上却一直相争。王弘与谢混自幼相熟,二人志趣相投,诗文相合,却不多谈朝政之事。
晋室南渡后,江左豪族王谢桓庾,顾陆虞张,轮流坐庄,掌控朝局。司马家就是那庙里的泥菩萨,是个摆设,只管自个儿的香火。
江左豪族通过错综复杂的联姻,早成了一盘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棋局。朝政上则成了争而不破的局面。
江左豪族姻亲关系复杂,宴饮欢聚常有的事。关系错综复杂之下,默契地形成了朝堂上各为其主,朝堂下只谈风月诗文之风气。
王弘与谢混虽为好友,朝政立场上却多有纷争。
谢混自不会与其明言。谢混与刘毅联合,叛刘裕而与之争斗不止。王弘便觉谢混走了一步臭棋。
这两日刘毅的堂弟,兖州刺史刘藩返京。帝都暗流汹涌,怕是与此有关。
王弘暗暗琢磨,刘毅、谢混会是那刘裕的对手吗?王弘摇了摇头。谢混的堂兄谢澹都不看好他,要求家族之人疏远谢混。谢混将来只怕是要惨淡收场。
刘裕起于草莽,却雄才大略,麾下之人皆一时英豪,文武之才数不胜数。其人掌北府,控三军,败孙恩、卢循、桓玄,灭南燕国,军功盖世。
江左豪族一直压制寒门崛起。王弘却觉得所谓的豪门士族,从来皆是自寒门草莽而来。
天道恢恢,衰自盛始。大道之行,物极必反。
天下无不灭的豪门,惟有辈出的英雄将家族从寒门草莽,打造为豪门士族。刘邦如是,刘秀如是,刘备亦如是。
王弘自觉不是什么英豪,王氏豪族更不需要他成英雄。谢玄是英雄,却饮恨郁郁而终。
王氏豪族如今需要的是一个审时度势之人,保住王氏豪族的权势地位,延续不衰。
王弘便应是那个审时度势之人。他不投谢混,谢混得势绝不会威胁到王氏家族生死存亡。王谢本就一体。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若是反那刘裕,王氏却十分危险,恐有灭族之虞。
王弘心里下了决定,心神方定。他端起茶,刚饮了两口定神。
忽有亲兵急急来报。神卫军未奉诏大军攻入内城,正往神烈军中军大营而去。
王弘悚然尔惊,所谓说曹操曹操便到,此乃天意乎!
“速传我将令。左军诸将点齐兵马,即刻随我去中军大营!”王弘立时对亲卫下令道。
天赐良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王氏豪族能延续多久,便要看王弘今朝能否抓住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