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藩、庾飞白二人,昨日里便发现张小玄身上的变化。这少年昨日回府,像是成长了许多。他身体里更时不时的散发出一种莫名的威压。
庾飞白身怀秘技,自然可清晰地感到少年体内蕴藏的某种强大力量。五步亭刘穆之的那个黑衣护卫便同样有着类似的强大力量。貌相上,少年亦让人有一种晶莹如玉,返璞归真之感。
张小玄和于通幽这一夜经历何事。庾飞白自是不知。他本来对张小玄的身世亦不甚了解,只是自丁小乙那里听了些。但这少年人前两日里,向他打听杜慧度其人,却让他隐隐有些猜测。
杜慧度之前默默无闻,因半年前剿灭卢循、徐道覆两族之事方名扬天下。
这两年郁洲曲阳一带,乡民盛传孙恩死而复生。结合丁小乙说到的,张家十余年前迁来的羽山白鹿村,张家与普通村民多有不同之处。庾飞白便隐隐猜测,这少年或与当年死在郁洲的孙恩有关。
此事,庾飞白自不会隐瞒刘藩。他将心中猜测说与刘藩知晓后,刘藩自是大吃一惊。
前几年,刘藩曾随兄长刘毅大战过卢循、徐道覆。刘毅当时立功心切,急于赶超刘裕的军功,又有轻视之心,反中了徐道覆奸计,兵败如山倒。
刘毅大败而归后,刘裕领军征伐卢循、徐道覆,所向披靡。打得卢循、徐道覆只能窝在交州、儋州等地不敢北进。
晋国朝中的大臣,原本支持豪门出身的刘毅者众多。对出身贱民的刘裕,多嗤之以鼻。此战后,二人孰优孰劣,自是高下立判。刘毅便是因这次大败,从卫将军贬为后将军,彻底与刘裕交恶。
这两年,刘裕更是领兵灭了慕容德、慕容超的南燕国,威望一时无两。朝廷诸多重臣转而支持刘裕。
自此,刘毅在与刘裕的争斗中,一直处于下风。再未能扭转局面。
那卢循可是孙恩的妹婿!刘藩自是由此对张小玄多多关注起来。
这一路上,张小玄完全是信马由缰,一副悠哉悠哉,游山玩水的懒散模样,并无歹意。
张小玄身上偶尔流露出的威压,反让刘藩、庾飞白二人觉得这少年神秘莫测。他们自然不知这流露出的威压,实乃张小玄筑基初成,体内灵力控制不稳所致。
二人亦不说破,倒是也要暗察张小玄,究竟所为何来?
话说,众人整整行军一日。骑军过京口,渡长江,天色欲暮之时,众人终远远望见建康东郊的紫金山。
两千骑军早已疲惫不堪,只因刘藩军中军纪严明,皆硬生生坚持。
紫金山东麓再向东,有紫金余脉小山数座,其中一小山多汤泉,故名曰汤山。汤山脚下又有一镇子,镇名便叫汤山镇。
汤山镇东临帝都,又有汤泉之地利,人口兴旺。镇上住有四五百户人家,几千人口,多有商家往来,集市兴旺。
汤山脚下,汤泉孔洞极多。有许多汤泉孔洞裸露在地表上。大些的孔洞被本地土著或商家圈起,建起许多木屋竹室,收人银钱后方给沐浴泡汤。
帝都的贵人们在这里建了不少庄园,秋冬两季里多来此泡汤,以致形成风潮。建康许多小富小贵之家,亦多去商家建的木屋竹室泡汤。
真正的权贵们又自不同,圈地建造的私密庄园里,汤池孔洞边多有玉石铺就,松竹花树环绕。
此地常年有汤泉汩汩而出。汤山又多地窍,周边便多云雾缭绕,地气滚滚。
刘藩和刘毅,是如今晋国真正的权贵。二人掌控十余万精锐之师。刘毅酷爱清谈夜宴,汤山自是建有他们自己的庄园。
到了这里,刘藩记起郗僧施新传来的讯息。二人经传讯数次,改约在汤山镇刘氏盘龙庄园汇合。
刘藩见骑军已疲惫不堪,便传令下去到盘龙庄园边上小山边扎营,自有人领军埋锅造饭。今夜里,骑军便在此先歇息一晚。
刘藩又令盘龙庄园里的奴仆们杀猪宰羊,再运来两大车盘龙庄园地窖中藏着的美酒佳酿,犒赏两千骑军。这两千骑军自兖州一路护送他,风尘仆仆,到了这里也该犒劳他们一番了。骑军一声欢呼,各自扎营,饮酒吃肉不说。却说刘藩唤来庾飞白,领百名亲卫回盘龙庄园暂住一夜。
如今却不知郗僧施人在何方?刘毅遣这郗僧施与他同去建康,其实有三层意思。
一者,郗僧施与朝中诸多权贵相熟,便于辅助刘藩打理朝中关系。
二者,刘藩素有承谢玄遗志之意,与刘裕一方诸多将领相交莫逆。燕归堂刘道规便是其一,刘毅对刘藩并非完全放心,郗僧施此来,亦有防刘藩背叛之意。
三者,刘藩领军治政能力皆极有才华,是刘毅左膀右臂,又为兖州刺史,麾下数万精兵。刘裕有除之而后快之心,郗僧施乃修道之人,有道法秘术,可护刘藩周全。
刘毅的防备和猜忌,刘藩心中虽郁郁不快,又深表理解。
当年,他们在京口起兵讨伐桓玄。刘毅的同胞兄长刘迈,恰在建康桓玄麾下领兵。刘迈本答应在建康做内应。谁知刘毅尚未起兵,刘迈怕被连累,竟偷偷出卖了刘毅和刘藩。刘迈因出卖自己的胞弟,反被桓玄派人先砍了脑袋。
刘毅的另一个同胞兄长刘模,听闻刘毅欲起事,竟从广陵逃去襄阳。
刘毅的亲生子刘肃民,同样不堪。随刘毅征伐卢循、徐道覆,竟不战自溃,所领精兵伤亡殆尽,险些投降徐道覆。害的刘毅大军军心大乱,败于卢循,亦有此子之因。
刘藩乃刘毅叔父刘镇之子,实为其堂弟。二人幼时交好,又同生共死,但刘毅屡屡被至亲背叛,对他有所防备实属正常。
故,刘藩虽恶郗僧施,却须与其同去建康,以释刘毅猜忌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