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沁浅浅一笑,轻抚全执的额头,执哥儿打记事以来就让她放心。
“全押司,这……”宣旨内侍尴尬一笑。
“无妨,宣旨吧。”全有德已经见惯了大场面,这几年来全家最不缺的就是朝廷来的圣旨。
“中书门下:殿前司都指挥使全绩力抗蒙军,收复秦关陇土,功在社稷,朕心尤慰,擢指挥使全绩为长安侯。”
全有德心头一震,身形有些恍惚,祖上几辈农户,到他这一代也只不过是个县押司,自己的儿子,二十八岁的全绩竟然成了侯爷,天呢!这泼天身份来的也太突然了。
嘶!好像不对呀!
全有德心头又泛起了疑惑,大宋爵位他是知道的,侯爵一档只有开国侯,且永不加爵,只加食邑,按理来说五郎应该是长安县开国侯啊,难不成是门下拟错了。
“全押司,还没完呢。”内侍见全有德呆滞间忘了拱手躬身,开口提醒。
全有德立做拱手状,额头生了一层密汗,暗骂自己失态。
“予:临安、京兆、绍兴同开长安侯府。”内侍念到此处停顿了一下:“世袭罔替,门楣不衰。”
全有德吓了个踉跄,差点栽倒,汪沁也不由的瞳孔放大,倒不是因为长安侯夫人这重身份,而是世袭罔替四字,从唐代伊始到了如今的宋朝世袭爵位早已取消,剩下的只剩宋太祖的安定郡王以及濮、秀、荣、沂四嗣王实行兄终弟及,父死子承的世袭,如今加了第六个,便是全家的长安侯。
“全押司、小侯爷,领旨谢恩吧。”
“叩谢官家隆恩。”全有德领众人下跪。
“全押司快快请起。”内侍扶起全有德。
全有德一时忍不住老泪纵横:全绩啊!某的五郎啊!真给老爹长脸!
“敢问官长,我家郎君的长安侯到底是个什么品级?”汪沁紧紧握着全执的手,全执都觉到了痛感。
“回夫人,正三品,食邑千户。”内侍躬身答道。
“哥哥,可以去玩了吗?”全肃一脸期待的看着全执,这张改变全家命运的旨意在他的认知中还没有一块糖饼值钱。
“柳姐儿带你去,某要回学堂上课。”
“是,小侯爷。”
全执头也不回的向后院走去,不顾全肃的哭闹,其实全执本身对全绩已经没有什么印象,现在只能遥想父亲那高大的背影,无形中的压力渗透了他的骨髓,也许会伴随一生……
二转京兆府,长安城。
宣旨内侍已经在高阶上洋洋洒洒的读了一个时辰,台下众文武面上皆有笑意,唯独甘陕制置司副使,甘陕兵马节制江海一脸苦相,虽说他爬上了高官,一了多年夙愿,但手中的兵权没了,节制和统帅可截然不同。
“全绩何在?”内侍看了一眼退回去的孟珙,神态一正,接下来便是重头戏。
“末将在!”全绩着银甲,单膝跪地。
“官家有言,相帅不必行跪礼。”内侍神色比全绩还紧张。
“是。”全绩拱手弯腰,对相帅这个称呼有些陌生,要么是使帅,要么是使相,这个相帅可太重了。
“殿前都指挥使全绩统领全局,指挥有方,立有不世之功,朕心甚悦,擢指挥使全绩为枢密使,上护军,兼兵部尚书衔,另赐长安侯,开府绍兴、临安、长安三地,世袭罔替,门楣不衰。”内侍读到后文声音越大,众将皆惊愕,这份荣宠只怕他们难及边角。
“相帅?侯爷?”内侍轻唤出神的全绩。
“拜谢圣恩。”全绩出神倒不在官位,而是枢密使加兵部尚书,看来官家是提醒他该回朝了。
内侍即退,众将皆单膝跪地,文臣也做拱手:“拜见相帅。”
“都起来吧!今日就到这,明日来府衙议事,都退了。”全绩说罢,众将兴高采烈的出了中庭,唯有孟珙、杜杲、余玠、曹友闻四人停在庭院。
“呼!既然朝廷已经有了旨意,奇袭邓州,入主河洛之事暂时搁置吧,确实甘陕、川蜀、京湖、荆襄的百姓也负担不起了。”全绩抬手示意亲卫褪去甲胄,而后靠坐在台阶之上,环视众人说道。
“相帅如此一来太可惜了!灭金近在咫尺啊。”孟珙也席地而坐,拳头猛砸腿甲。
“朝廷的思量也没有错,这一仗动用了几百万人,除了战场甲士,死伤最多的便是民夫,各州府库都见底了,再打下去百姓难过冬啊。”曹友闻是文臣出身,更多着眼的是地方内政。
“相帅,这朝廷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是枢密使兼兵部尚书,不应该是枢密使兼左、右丞相吗?”余玠在高层政治觉悟上并不敏感,还没有察觉到其中的关系。
“军政要分离了!日后武将官衔与文臣平齐,这也是甘陕一仗打赢的结果。”杜杲拳头紧握,感叹一切没有白费。
“那言下之意就是相帅是天下兵马大元帅了!”余玠脚底都有了汗,对敌他无畏,但在官场他比谁都谨慎,这是多年来吃苦的教训。
“然也。相帅让我等翻身了。”莫看孟珙此刻坐的轻松,口上愉悦,但心中压力极大,这一切全来自于对面坐的长安侯。
全绩摆手一笑,双肘支撑身后台阶,抬头抑望天穹:“还有许多事等着我等去处置,日后更不可懈怠。”
“是,相帅。”四人齐拜,万丈豪情平地起,眼前人给他们带来了十足信心以及无限希望。
值六月,天旱,此刻却起了微风,拂人面,甚是凉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全侯爷也想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