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过三载,山东民勤,耕者有其田,渔者有其船,樵有时,猎有春秋,织有机,贾市熙熙攘攘,在内可自足百姓生计,对外可输盐、铁、丝帛,一时间南京、河北之民竞相涌入,求一田安其舍。
赵官家在今年春也收到山东转运来第一笔秋税,对杜范大加褒扬。
时六月,赵宋朝廷以崔与之为首的百官谏言设立山东制置司,对抗蒙古,帝大悦,旨意入了山东。
莒县府衙内,彭义斌居首,左侧立杜范,右侧为吴潜,躬身迎接朝廷旨意。
“兹西凉大捷,国运日隆,绝宵小于北疆,复故土当在今日,朕欲立山东制置司以诏安天下,凡北地汉人皆可入山东,百官不得阻挡。”
“官家圣明。”彭义斌先行开口,这几日他还沉浸在西凉大捷中,全绩身影尤在前:大帅,您真的做到了。
“拔,山东路都统制彭义斌为山东制置使,枢密院旨意,赐莒县开国伯,总领山东军务。
提,杜范为山东制置副使,大理寺直,总领山东政务。
擢,吴潜为山东制置司参议,户部员外郎,协领山东政务……”
洋洋洒洒半个时辰,有功之臣皆得封赏,内待这才扶起彭义斌:“彭伯爷恭喜,此番也是封疆大吏了。”
“有劳有劳,快请上差入内堂休息。”彭义斌喜色流于表面,今朝三十有八,半生飘摇,从一界饥民走到这一步着实不易,手中的圣旨格外沉重。
内侍即退,众人齐拜彭义斌:“帅使在上,受下官一拜。”
“好好好,诸位请坐,山东有今日之局面全依仗诸位了。”
众人落座,杜范即起:“帅使,如今山东诸地已明身份,可否更换大宋王旗。”
“这是自然,三日之内改易旗帜!”彭义斌向汉之心仍然。
“此外,山东易旗,严实必有动作,帅使需小心提防。”杜范再谏。
“嗯,只怕严实也坐不住了,本帅料定不出三月严实也会改换黑鞑的旗帜。”黑鞑是民间对蒙古的别称,彭义斌穷苦出身,叫惯了黑鞑子,以后也很难改了:“届时河北史家军定会伙同严实来犯境,我军兵力即日北调,严守各城。”
“末将领命。”
又半个时辰,众议罢,堂中只剩彭、杜、吴三人。
“吴兄……参议,某看你今日在堂一言不发,是不是不满官职,要不某上个劄子,请……”彭义斌在杜吴二人中更欣赏吴潜,吴潜性格直爽,有话便说,正合他的喜好。
“不是,某是在想撤军换屯之事,四年前全帅临时裁整过山东军,便近年来各将私自扩充兵员的行为屡禁不止,二十万军马对山东财政太过冗重,每年都要依靠两淮、两浙输粮,长此以住只怕不利治军。”吴潜可不管彭义斌今日有多高兴,一开口便把问题摆上桌面。
“吴参议也知山东军起于草莽,军中各将不识文字,要改还需时……”
“彭帅,这不是理由,四年了,择精兵,选良将足矣,若再放任,只恐日后动荡,彭帅也辜负了全帅所托。”吴潜请彭义斌下决心。
“唉!”彭义斌长叹一口气,许久不言,这些人都是跟他刀枪中滚过来的兄弟,他害怕背上绝情寡义的名声。
“彭帅可不出面,此事下官来安排,昔年太祖杯酒释兵权,我军可仿之。”杜范也认同吴潜的看法。
“可……大战在即,要不……”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彭帅以后是要进枢密院的人物,心智也当坚决。”吴潜吹捧了一句。
“好!那就定在今夜,某出面背这骂名!”天下事两难全,那怕有人说彭义斌用兄弟换富贵他也无妨,山东军是该整治了,要不然山东无宁日……
是夜,彭义斌宴诸将,席间说起一众兄弟从百余人走到今日的艰苦,不少将领声泪齐下,这些东西也是他们常常用来辖制彭义斌的手段,此间是真哭假泣已无从知晓。
而后,彭义斌以众将多年征战辛苦为由,让其卸甲归田享一世富贵。众将立马义愤填膺,说彭义斌受了杜、吴两个妖人的蛊惑,要杀了杜、吴二人,更有甚者说不该降了宋庭,让彭义斌再反朝廷,自立为王。
彭义斌见状连问三次众将是否愿意解了兵权,众将无人应。
许久,有者动刀兵欲杀彭义斌,其余见状复从者十余众,而那一方也有忠义之士,力保彭义斌,以血肉之躯阻挡来犯刀剑。
片刻后,帐外冲入百余刀斧手包围意图谋反者,众人见大势已去,接连跪地求饶,说是喝酒迷了心智,让彭义斌念一念旧情。
彭义斌终是下不了狠心,命人将一众反叛者关押,送去临安府,以别院安置,终生囚禁至死。
此后,彭义斌大张旗鼓裁撤兵马,得精兵青壮十二万,其余八万余老弱兵卒全数送往两浙屯田,另从淮东调了五万屯田卒入山东,耕种自足军粮……
同月,彭义斌收到了全绩来信,让其派人去河北接应降将郭德海与张柔的家眷。
会一月,接应者到了河北,谁知郭德海之子被史天泽领养于家中,教授其兵法武艺,接应者无奈准备只携张柔家眷折返,史天泽听闻此事后亲自将郭德海之子送到城外与接应者会合。
史天泽对接应者说道:“你我二人分属两朝,各为其主行事,上了战场自当拼命搏杀,但史某做不了分离他人骨肉之事,你且回去告诉郭德海,自此我与他兄弟二人恩断情绝。”
史天泽拔出腰间佩剑割下袍衣一角,掷于地,不顾郭德海之子哭闹追随,纵马离场,可叹大将之气度。>